了一眼安澜,暗道事关澄之清誉,自己不能把话跟澜儿点透,当下只含糊地道:“朕不过是想让澄之记住,朕才是澄之的妻主。”
她原本还有些心虚,可是说完这句话,就忽然间理直气壮了起来,本来嘛,若是江澄时刻记得他是她的后宫,她是他的妻主,他又怎么会说出来以后只做帝臣的话?
安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江澄刚进来奏禀公事的时候,他没怎么在意地听着,可是越听越奇怪,心里头隐隐约约地觉得明帝的做法不对头,公私混搅不说,公的层面谈不上言听计从,甚至缺乏对一个大臣应有的尊重,私的层面就更惨了,他想起今日所看到的尚寝局的簿子,江澄竟是从正月里就不曾承宠了,这等情形下,明帝方才的话可就体现不出爱意,只剩下霸蛮了。
安澜轻轻叹了口气,他是凰朝的皇后,更是六宫之主,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出手管管了,他看着江澄和蔼一笑:“天色还早,澄之且去吩咐了公事再过来,本宫让人传了宵夜,澄之待会儿与陛下和本宫一起用些。”
明帝微微吃惊地看着安澜,她没明白安澜是何意思,不过被安澜这么一拦截话头,她方才那旺盛的怒气就自行消散了好些,又想起半夜里对江澄所说的日后要好好待他再不让他伤心的话,心里头就有些后悔,暗暗责备自己怎得一遇到澄之的事就控制不住脾气,她看了看江澄,放缓了声音道:“朕等澄之一起用夜宵。”
江澄听了,向她躬身施礼,而后小步往后退,退到殿门口,方才转身离开。
安澜待江澄迈步走出去,便开口询问明帝道:“陛下太过于担心贵君和嘉君,所以把气撒在澄之身上吗?”
明帝摇头:“朕有那么渣吗?”
她是挺担心悦儿和云儿,也因为担心有些情绪失控,可是她罚澄之,唔,不是澄之,是她的粲儿,她罚粲儿去抄宫规,绝对不是因为要排遣心中的忧虑。
安澜继续排除心中的疑问:“那陛下是担心澄之弄权才对他如此苛刻的吗?”
澜儿的意思是认为自己方才的做法有怀疑澄之弄权的嫌疑吗?她还没来得及摇头,便听安澜语重心长地道:“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若是不够信任他,不妨撤了他的左相,让他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者干脆在宫里安静养老。”
养老?明帝被这两个字戳了一下,惊讶地问道:“澄之已经需要养老了吗?”内心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的粲儿,已经到了需要养老的年龄了吗?
安澜瞧着她丝毫没有作假的惊讶表情,索性把话说得更透一些:“他已经三十一岁了,这个年龄,在不少富贵人家都被退做房老了,他可不是该养老了?”
明帝皱眉,她自然知道房老是什么,可是,她想了想,问安澜道:“宫里有这方面的规矩吗?”
安澜轻轻叹气:“也有的,不过都是暗例,没有明旨。后宫男子满了三十岁,若是连续三个月不得承恩,此后尚寝局便不会再将其承恩牌放入。每回承恩,都需天子特旨。可是陛下知道,牌子都看不到了,自然就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了,天子的特旨,又能有几回呢?这种暗例就是尚寝局替天子做恶人,用不惹人注目的法子把人打入冷巷,好让天子另接年轻的男儿入宫。”
明帝眉头大皱,心里头把前前后后的几件事一联系,不敢相信地道:“泉儿那么刻苦地练琵琶取悦朕,也是为了这个了?”
安澜不想提冷清泉,但是实事求是地说,他知道这个暗例还是今个儿和冷清泉、顾琼两个在给后宫添置家具一事上起了冲突,冷清泉示弱地时候讲出来的。
冷淑君哽咽着对他言道:“皇后殿下不受这个暗例限制,也没人敢在皇后跟前用暗例,可是其他人哪有那么幸运呢?臣侍总不能每回都弹琵琶,陛下总有厌倦的时候、疏忽的时候,一不小心过了三个月之期被停了牌子,臣侍再不找点事做,日子怎么过呢?”
他听了,心中一软,就全按照冷清泉的方案来了,顾琼看他如此,自然也没有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