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之这意思是以为自己在挑剔他?明帝眯眼看着江澄轻手轻脚地收拾碗匙,待江澄把碗匙送出内殿交给外面伺候的宫侍们洗涮又端了个盘子进来,她便出语安抚道:“澄之,朕不是嫌你做的不好,朕只是”,只是什么呢?下面这句话却不好讲,江澄也迷惑地看着她,罢了,一不做二不休,对这个喜欢了自己十几年的内敛男儿,又何必说话只说一半呢?明帝思及此处,慨然道:“朕只是想着如今天下太平了,你身体也恢复好了,以后少不得要服侍朕,朕教会你这些事,就能过得更舒坦些,不过这都是锦上添花的事,你若是学不会也没关系,朕不用这蜂蜜水也不会渴死的。”
明帝自觉这番话虽谈不上发自肺腑,也算得上颇为诚恳了,而且她把真正不满意的地方藏了起来,算得上体贴了。她向来不喜欢蜂蜜水,也就刚得疾的两天太医们以为她是热症,不让她用紫苏水,她才耐着性子饮了些,自十二日一早改了药方,沈知柔几个就又给她调她最爱的紫苏水了,江澄大概不知这几日的变化,仍旧给她冲泡蜂蜜水,她对他的不细心是有些意见的,但今个儿既要安抚江澄,就没提这个茬。
说完后她就盯着江澄看,想在江澄脸上看到惊喜激动的神情,哪知江澄十分平静,在她的视线下若无其事地把盘子中的漱口杯往她手边一递,淡淡地道:“陛下请漱口。”
嘿,自己白说了?这人根本没听明白?明帝悻悻地接过,轻轻漱了下,不待她低头找痰盂,江澄就把另一个杯子递了过来,待她把漱口水吐出后,江澄就把两个杯子先后从她手中接过去放回到盘子里,动作利落又舒展。明帝悄悄地看着,想起当初御驾亲征的时候,江澄经常一早起来服侍她洗漱,心中那点子不满就消散了,刚要接着安抚,就见江澄双手呈着擦脸的罗帕面无表情地问她:“陛下可要拭面?”
澄之今个儿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儿啊,明帝一边琢磨一边伸手欲接帕子,江澄却没给她,自己拿着帕子在她脸上轻柔又细致地擦了两遍。凉凉的帕子把细小的汗珠儿全给拭去了,明帝顿时觉得舒爽起来。两人离得近,她能闻到江澄身上清爽的浴盐味道,这味道不是她熟悉的甜美花果香,颇为清新宜人,她暗暗点头,葫芦领宫装,新换的浴盐,看来江澄今个儿是花了番心思的。
做了左相的男儿仍旧肯花心思取悦自己,明帝心头柔情上涌,不待江澄把帕子放到盘子中,她便柔声问道:“朕这阵子不是忙,就是病,都没能跟澄之好好说说话,澄之这些天还好吗?”
江澄听了,放帕子的身形顿了一顿,很快就转过身来,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波动,语气也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臣侍挺好的,多谢陛下垂问。”
澄之怎得跟自己这般客套?客套可就意味着疏远啊,明帝有些无奈,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御榻:“澄之到榻上来,朕有话跟澄之讲。”要安抚后宫男儿,还是在御榻上最为便宜,两个偎在一起软语呢哝,便是有天大的气也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明帝说完后,就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澄,等着江澄慢吞吞地走过来,几年相处,她自然知道她的御榻对江澄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然而江澄只是漠漠地看了她一眼,站得稳稳地,轻声拒绝她:“臣侍在这厢站着就好,陛下有何旨意尽管吩咐。”
明帝见状不禁心里打鼓,这般疏离冷淡的江澄,她还是第一回见。便是那年向锦不同意江澄晋位,她宣了江澄在睿思殿跟向锦对质,晚宴上江澄生气了拒绝她翻牌子,脸上也是带着笑的。今个儿这情况不大妙啊,明帝有些头大,飞快地想了想,决定拿儿子做缓和,笑吟吟地问道:“澄之这两天可去看过永和?他乖不乖,可有闹着要母皇?”她还是陈语易生日那天在筠华殿里见到的永和,算起来有七八日未见了,这孩子是个爱热闹的,隔几日不见她,必要闹着寻她。
提到儿子,江澄略有些动容,却又没有立即接话,沉默了片刻,方才偏头打量了她一眼,轻声道:“臣侍这两日忙,未曾去看永和,文卿对他视如己出,臣侍没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