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周与凌。
可惜这样的小郎君长大后她就很难见到了,周氏子弟作为出入朝堂的世家子,基本的克己慎独是他们出仕为官的必修课。作为周家嫡公子,长大成人之后的周与凌无疑是这方面的翘楚,一向是忠实的践行着“君子慎独”,面上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于是她有些俏皮的说“如果如凛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那倒也无所谓,死前能被如凛兄你这样的佳人欣赏,我倒也值了。”她也不想在用官职称呼周与凌,干脆还是与之前一样,念他的字。
周与凌其人,一张面皮生的还是极好的,与周身浑然天成的矜贵气结合起来,见到他,总是无端让萧元殊联想到《湖心亭看雪》中的描写,“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身上有一种没有什么杂质的美感。
就这么一个像写意山水画一样的美人儿,唯有一点不好,即性子冷了些,不过兴许这样的也有很多小娘子喜欢,毕竟在外沉默寡言冷情冷性,对内温柔体贴春风化雨确实的反差确实也挺吸引人的,萧元殊胡乱想着。
所以如果说周与凌其人留给萧元殊的整体印象,那么应该是克制冷静的,少有过激多余的情绪。但是这又不完全是冷漠,梁州周氏给他身上带来一种井然的秩序感,在这种秩序之下他的身上又承载了家族代代相传积淀的风骨,正如那句家训一样:“君子慎独,不欺于心。恭卑以自牧,含章而可贞。”
周与凌倒是沉默不语,一直默默看着她,见他并未像之前那样“活色生香”起来,又像山顶上的皑皑新雪一样,高不可攀。萧元殊顿感有些无趣。
“不过如凛兄你居然是我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熟人,我还是挺意外的。不过你都不能给我点乐子找找吗,牢狱生活这么无聊。”萧元殊假装抱怨道。
“也是,毕竟从异你都要死了,我就当是一时兴起发发善心了。”周与凌露出淡笑,“反唇相讥”道。
一来一往之后,两人相顾无言,毕竟成人之后,他们鲜少有能够心平气和好好聊天的时刻,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之后,周与凌抛过一个瓷杯,萧元殊稳稳接住,不得不说他们其实很有默契。萧元殊看见周与凌打开酒坛,一股熟悉的酒香扑面而来,引人沉醉“玉春楼的秋月白,新开的一坛。”
“还是你懂我呀,如凛兄。我馋这个好久了。”萧元殊很高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她倒是没有想到周与凌连这个都了解。
“我不知道你喜欢,随便买的。”周与凌淡淡道,衣袖下的手用力攥紧,听他这么说萧元殊倒也没在意,只感叹老天开眼,自己运气不错,死前的心愿也能如愿。
“那枝梨花枝也是,虽然如凛兄你可能只是随手为之,不过我真的很喜欢。”
对此周与凌不置一词,两人又倒上酒,萧元殊喝了一口,酒液的醇香充斥在她的口腔,她满足的叹慰一声,有月有酒有美人,她死前的生活到也不错。周与凌接着开口“既然如此,到现在你后悔吗?”
萧元殊倒是不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笑着说“会难过,但我不后悔。”
周与凌沉默片刻,道“这样便好了。”
见萧元殊面露不解,他又补充道“不是安慰或者客套,我真心觉得这样便好了,家训讲求不欺于心,如果你心中并无遗憾后悔,那就一直走下去便是,不要回头。”
想起白天听到的种种,看着对方泰然自若的神情,萧元殊忍不住追问:“你不觉得我是个女人,谈这样的话很可笑吗?”
周与凌看着她,见对方面色上并未流露出自怨自艾的情绪,认真回答道“你做的事代表着你这个人本身,和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真的不觉得自己记忆里的萧从异,是会因为我说一句介意而改变自己的人。”
萧元殊真心的笑了,如果先前还有委与虚蛇的成分在,此刻毫无疑问是真诚的,她宁愿相信对方今夜真的是来喝酒的“确实,就算你回答介意,我大概也只会觉得糟蹋了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