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又想到此时家族与她已断绝了关系,她的好友同年也被自己强硬的“划清界限”,可怜天下之大,竟然连个给她送酒的人也无。思至这里,萧元殊难免有些卒郁。
就在她自己和自己置气的时候“吱呀。”一声,牢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声音在空寂的月夜中格外清晰。听到声音,萧元殊看向牢房的门,下一秒,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一个对她来说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不只是萧元殊,如果所有朝官看到此情此景,恐怕都会惊讶,因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可以说是萧元殊政敌的人——周与凌。萧元殊自己都感觉有些荒唐,她会进到死牢,背后都不知道是不是有周与凌推波助澜。如今他来到这里很难不让萧元殊怀疑是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毕竟死敌倒霉时乃是和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一样不可不错过的人生幸事。
周与凌左手提着萧元殊心心念念的那一壶秋月白,酒坛上用红绳串着两个白瓷杯,怀里抱着一枝含苞的白梨花枝,缓缓向她走来。月色下,他仍旧穿着萧元殊在朝堂上常见的那一身绯色官袍,只是夜里风凉,他又多披了一件衣袍。兴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虽然周与凌的面容略显苍白,但似乎棱角都比往常柔和了不少。
萧元殊看着对方将酒坛放到桌上,那枝梨花也随手摆在一旁,在椅子上坐下,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虽然月色正好,但此时周与凌此时的心情应当并不算好,萧元殊没有冒然开口,而是先判断了一下对方的情绪。
这实在有些奇怪,自她倒台之后,朝堂制衡之势被打破。士族一派势头大好,其中领军的周与凌最近应当正春风得意着,与这样的大势相比,很多小事都不足挂齿了,他没有道理还有这样的情绪。
虽然朝堂上针锋相对,但实际上两人少年便已相识。自科举授官以来,因为家族对立的原因,萧元殊与周与凌交锋多年。相识多年,萧元殊已经可以通过观察他神情细微的变化,从而大致揣摩出对方的此时此刻的心情。
朝堂斗争表面上没有硝烟,在深处却是剑拔弩张。皇权制衡之下,他们两人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注定要有一方兵不刃血的将另一方逼上绝路。同为世家子,他们都讲究算无遗策,信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权谋主张,缠斗多年,在朝堂上他们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萧元殊很有耐性,毕竟她不知道周与凌想干什么。冷静想来,她不觉得周与凌是为了感受作为胜利者的优越感。朝堂之争,周与凌大多讲究分寸,点到为止,可以围追堵截防止东山再起,但鲜少对山穷水尽之人落井下石。基于对周与凌人品的了解,让她觉得对方可能还因为抱有别的目的,想再榨取一下她这个将死之人的剩余价值。
“这么狼狈?”见她不说话盯着自己出神的样子,周与凌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说话也微微带有鼻音。虽然仍是熟悉的强调,萧元殊只觉得其中情绪很复杂。
如水的月华泼洒在周与凌脸上,她在对方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似乎有些懊悔自己所说的话。尽管这种情绪稍纵即逝,一瞬间就恢复如初,但萧元殊仍然感觉有点新奇,这么多年这样鲜活的表情在他脸上是少见的。
“别揣摩我的情绪。”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对方有些不满的捂着脸。他知道萧元殊在干什么,就像她了解周与凌一样,周与凌也能读懂她。
虽然仍未放下戒心,莫名的萧元殊有些开心,此间种种让她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的岁月。多年以前,萧元殊曾经在梁州周氏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刚刚魂穿过来,不喜欢梁州周氏这种古板克己的风格,有事没事就调戏周与凌,想在对方身上找些鲜活气。
周与凌出身的梁州周氏有家训,讲求“君子慎独,不欺于心。恭卑以自牧,含章而可贞。”而那时面前人还是个逗一逗就面红耳赤的小郎君,情绪修炼远远没有长大后到家。萧元殊想起那些岁月,不由得笑了,有些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