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4 / 4)

怎么说,麻烦别人总是不好。

“你近视?眼睛是落在花店了吗?”

梁晚柳摇头道:“没有,不小心丢在地铁上了。”

“记得是哪条线的话,可以问终点站的工作人员。”陈风杨递来几张单据,“凭收据医药费能在校医院报销,开好证明就行。”

他最后提醒一句换药之后最好留院观察,交代事情丝毫不拖泥带水,效率很高,两人前后交流不到五分钟。

杯中水凉了,输液的左手开始发冷,梁晚柳小心地缩进被子里,后脑勺还是钝痛。她侧头,右手点进好几个人的消息页面,翻过一圈,还是放下手机。

能给谁发消息呢?除了徒增烦忧,还有什么用?

她苦中作乐,换个方向想,别人还在上课,她能躺在这儿,轻轻松松的,有理由请假,也很不错,算放松身心了。

“叮咚——”

手机响了,唯一的红点缀在绿色的信息软件上。

“电信提醒您,首都市气象台2022年11月04日17时57分发布沙尘暴黄色预警信号:预计……”

“据最新消息,西伯利亚冷气团南移,将在我国北面形成强势冷气流,今年以来最强大风天气即将到来,沙尘暴预警……本次受灾地区包括……”

窗户并不宽敞,隔着层厚厚的玻璃,逐渐和梦里高楼扭曲的窗户重叠。在她眼里,首都主动躲进灰色的棉纱布里,好像一只面对极端天气瑟瑟发抖的鸵鸟。

青年逆着人群往回走,出病房时他带上了银丝眼睛,此时由于人流推搡的原因,鼻托在鼻梁上划下一小段儿距离,使得镜框下边缘刚好吻到他鼻尖上的小痣。

陈风杨发色偏浅,带着点儿显年轻的棕色,此时发丝凌乱,略微惊扰青年人的步伐。

他把朋友店里的工作围裙落在病房里了,在门前站定,他刚屈起手,却听见不一样的声音。

门的背后传来似深似浅的抽泣声,人的声带震动,同频的低喘不受控制地被他听到。呜咽低沉,哭声断断续续,偶尔被主人抑制住,却又紧接着固执地溢出喉咙。

一种独属于成年人的宣泄方式,连哭都会很小声。

自己也像被什么攥住了,名为烦躁的情绪裹住拳头大小的心脏,陈风杨收回手,动作见稍显僵硬,他低头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什么,安静地离开。

很奇怪,每次他帮别人忙,别人提到金钱他就收,别人不提他也不会去问,嫌麻烦。

但这次她说要转给自己时,他罕见地迟疑了。

是要还是不要?不要会不会更好?或者说,是给收款码还是给二维码名片?

车从地下车库的上坡驶出,青年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路灯光修饰修长的骨节。天色已暗,不久后沙尘暴袭来,就看不到那间病房窗子透出来的光了。

是没退烧难受,还是病来思乡念家,或者想念父母家人朋友?

他试着换位思考,却发现她甚至没介绍自己的名字。

“你看着好烦的样子,在想什么?”舍友拍了下他的肩膀。

“明天的课题。”陈风杨笑了下,时间表排得很紧,没时间分心,先完成作业。

顺便想一下,别人会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