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邸很大,又荒置了这么些年,杂草丛生。因是皇家赏赐,要归置好,一应家具物什需要配备齐整需由内务府处理。即使是内务府也需要好些时日。
陈醉不想招摇,即使是封了将军,论理也不当配备这样的宅子。只让内务府整理出来他少时住的院子,院前另辟了一处通往街道的大门,上面挂上“陈府”的门匾。其余的院子并没有打理,早已被除去相国府牌匾的正门仍旧如前的紧闭着。
只归置一处院子的话内务府倒是很快的收拾好了,陈醉在行馆住了两日便搬到了府邸。陈醉吩咐杨越先把带着的文书折子放置到书房,随行护卫由杨越下来安置。
陈醉没怎么歇息,忙着处理下面呈上来的书信文书。以前一直在军营,构建的情报机构也大多偏西,京里几乎没有触及。此刚一回京,如何布局得好好思虑。时局瞬息万变,有了耳目还如履薄冰行为处事都得步步为营,何况现在几乎没有耳目。
京城不同军营,各方势力更为复杂。以前在西时,几家势力离得远,陈醉行事还可能瞒得过去,到了京城,直接将自己置于他们的掌控之下,这不是陈醉想要的。与虎谋皮很危险,可是当年的他不得不做,现在再想抽身而出,已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
等陈醉处理掉紧急的事情后,抬头,夜色已深。杨越已着旁人去休息了,只有他还伺候在陈醉身边。
陈醉把搁置在手边的几封书信递给杨越:“送出去吧,回来你就直接下去休息,不用过来报备了,最近辛苦你们了。以后还有得辛苦。”
杨越接过信:“属下立马送出去,能跟在主子身边行事,属下不辛苦。”说罢行了礼,退出了书房。
陈醉笑笑,杨越是真敏锐,刚回了京,将军都不叫了,自己倒是没有看错人。身边有了他们的助力,仿佛在荆棘丛中有了匕首,总是能好走一些。
忙了一天,这才有工夫来细看一下各处。
时间过的真快,已经九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再回到这宅子。曾经,他在这宅子,住了十二年,如今看着这书房,熟悉的格局,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而一应新置桌椅摆设都在告诉他,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陈醉出了院子,翻身入相国府,四处杂草丛生,曾经细致修剪的植物,已长出了自由的姿态。精巧的假山已被杂草淹没。夏日莲花潋滟的池塘,冬日水干,成了一池淤泥。唯有亭台还如往昔般,在哪还是在哪,不曾变过。
陈醉信步走着,这些年很少想起的往事,触景生情,一一浮现上来。父亲也曾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着他的名字。也曾在他背完文章后笑着夸赞。也曾请了师父教他习武,哦,就在这个院子,师父让他拎着水桶扎马步,娘亲在一旁心疼的直怨父亲。再大些的时候,父亲便对他更严厉些,文章要写的好,兵法也要熟悉,众合捭阖之术,甚至那么小的时候已开始让他替他处理公务,处理的恰当的,会欣慰一笑。处理的不当的,也会有一番责难。虽是严厉,直至后来,这些于他确有很大用处。当初,他一直想不通,父亲已官至相国,为什么还会想谋逆,怎么就突然与娘亲双双自缢。他们的那些疼爱,不可能是假的。可是,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就不曾考虑过他么。倘若要死,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他们没曾想过,他们死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负谋逆之名,困在死牢里,要怎么办,除了死,还有别的路么。
抬头看,不知不觉,已走到祠堂。祠堂的门已经被摔坏了一扇,另一扇摇摇晃晃的挂着,风一吹,吱吱呀呀的响。
这是父母自缢的地方。他连父母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当时只听一群带刀侍卫冲进他院子,押走了他和屋子里所有人,投入死牢。后面才有人告知父母叛逆已于祠堂双双自缢。而他同那一屋子的人,死刑,秋后处斩。
祠堂里的排位,已经都没有了。其它的物什四处散落。陈醉对着空荡荡的神龛,双膝跪地,深深的磕了三个头,到了军营后,他才知道了一切事情,对于父母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