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唐军排兵布阵的寻常惯例,外邦雇佣兵和俘虏乞生军,大多都安置在阵型的两侧顶端。 但是,王忠嗣此举,恐怕是受了那日交谈的影响,心中起了杀意。 周钧偷偷看了一眼王忠嗣,很快便回过头来,垂首不语。 与诸将又商讨了作战安排,王忠嗣见众人再无它事,便开口问道:“可还有其它要务?倘若无事,各自回营,且……” 没等王忠嗣说完,周钧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事,开口说道:“都护,可否分出一部游骑,先行伏于东北冕道。” 王忠嗣听见周钧这话,颇感奇怪,便问道:“倘若突厥溃退,当循西北之径,何故分兵东北?” 周钧:“突厥主将,阿波达干,虽有谋略,实乃贪生怕死之徒,如见战事不利,恐以溃部作饵,另行奔逃。” 王忠嗣捋着胡子,心中生疑,周钧这理由,听起来实在有些牵强。 但周钧自己却是清楚,在史书记载的萨河内山之战中,阿波达干这个怂货,开战没多久,见朔方军势不可挡,便令一亲兵穿上帅袍,坐镇中军。 他自己则利用突厥溃兵作为诱饵,『持爱妾宵遁,乘六羸突围,逆道择途,匿迹东北』。 另一边,王忠嗣虽然觉得周钧的猜测,有些匪夷所思,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清楚,眼前这周二郎心思细腻,既然道明此言,想必并非无的放矢。 于是,王忠嗣抱着一试的心态,拨了二百游骑,又命子将李光弼先行伏于东北。 安排好这一切,王忠嗣见在场诸人,再无它事,便下令解散。 诸将领命,各自回营。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升到当空,却是正午时分。 突厥遣使送来所谓的『可汗天书』,言道可汗天军,欲拨唐乱云云。 王忠嗣根本没心思去听他啰嗦,只是轰走那使者,又命人敲响战鼓,下令进军。 周钧骑在马上,跟着中军向前行去。 放眼望去,只见旌旗猎猎,又见军阵严明,一眼望去,唐军宛如黑云压境,覆盖了整片大地。 周钧现在只恨手中没有望远镜,无法见得军阵全貌。 此等雄壮军势,前世的电视电影,与其相比,瞧了更像是稚童儿戏罢了。 唐军向前行进了数里,伴随着一声落梆,军势停了下来。 周钧极目眺望,只见在战场极远的地平线上,有一条黑色的粗线,正在慢慢移动和放大,那想必就是突厥人的军队。 周钧刚刚想完,又是一番震鼓,一群衣着褴褛的突厥俘虏,被唐军像赶羊一般,赶到了前阵。 那些俘虏衙军,全部入阵之后,见前有突厥大军,后有朔方军阵,惊慌失措之下,有怯懦者丢下兵刃四散逃跑,亦有凶徒横下心来,想要反冲朔方军阵。 只听弩弦炸裂声,此起彼伏。 一阵弩矢如暴风般席卷了俘虏衙军。 无论逃者,还是叛者,抑或迟疑停留者,皆被格杀当场。 其余俘虏见状,只能惨叫着向突厥军队冲去。 兴许是受了族人惨死的刺激,突厥诸部的军队终于动了。 只见那条地平线上的黑线,起初只是慢慢移动,接着加速,再来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唐军。 数千骑军的同时冲锋,在周钧看来,已经无法用震撼二字来简单描述。 他坐在马上,能感到整个大地在微微震动,就连身上的铠甲都因此发出细微的磕打声。 一阵仿佛旱地平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低至高,震荡在周钧的耳边,越来越响,就连心跳也随之加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