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下端坐,对面的流水声不时撩拨起陈香扇的心弦。经年流转,过往的悸动早被深藏,可她此刻却攥紧手掌,像极了大婚的新娘。
越然掩在屏风后,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到自己适才说了怎样的话。
是他犯了规。
踟蹰间,越然不觉将身体泡到发白。又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舍得转头望向层层阻隔之下的那张床榻,却怎么望不见她。
心下与眼前一样茫然。
越然撑扶起身,随手裹下长巾,向榻边走去。
站在榻边,越然深吸了口,随后伸手轻轻挑起薄纱,他本以为自己会与帷幔后的人对视尴尬,却不想垂眸时,床榻上的女郎已酣然入梦。
陈香扇是真的累了。
越然立在陈香扇身边,静静凝望着她的侧脸忽然自顾自地说道:“如此放心我,当初何故要逃?小扇,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陈香扇在梦里策马,于梦外翻身,听不见他的追问。
越然见状止语,悄悄扯起被角为她覆去。
好静的山野,岁月仿佛在此间停滞不前。陈香扇整夜蜷在床角未动,蹙眉入眠好似成了她的习惯。压抑的朝暮宫,清寂的珍珠阁,从来没有带给过她一丝的安全感。
离开越然后,陈香扇再未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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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渐行,陈香扇在天亮前睁开双眼,身旁安稳地呼吸声引得她侧目观去。
此刻,榻上昏暗,陈香扇恍惚觉得这是与越然成婚后,某个平凡的破晓,她看着枕边人直到醒来,并不是这般的窥看。而后,给予他一个炽热的吻,再温柔地道上一声:早。
可当天光撬开窗棂洒落进来,陈香扇清醒回眸,坐起了身。
她知道他们的情爱碎在了赢和十年的初春,那是一段无法重圆的过往。所以在蓬莱的尽处,也只能是分别。她该清醒,不该贪妄。
陈香扇抬手把留有余温的被角搭在越然身上,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转眼来到桌前,她将案上昨晚留下的狼藉全部拥进怀抱。
再回眸看了眼身后仍安稳睡着的越然,陈香扇沉默着蹑脚离开。
此时,在越然的梦里,他执刀癫狂,斩落旷野上的苍茫。可那个身骑白马的人,穿过蒹葭,就再没归来。惊恐的感觉在心尖炸裂,越然猛地从榻上坐起。
他睁眼扫视过空荡的房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那半张早已发凉的床榻,昏沉地念了声:“陈香扇,你又要逃去哪……”
不安感在越然身上蔓延,他用力掀开被褥,闯出了门。
寂静的客栈内,恍然出现一声响,惹得大堂下安坐的人不由得抬了头。越然站在二楼的阑干前,望见陈香扇的身影,瞬间止步不前。
陈香扇握笔回望,隔着遥遥,她依然看得出越然眼中的执念。
越然紧握阑干,峻厉的眼神像是要将陈香扇狠狠望穿。他曾在抵达长安前起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会让陈香扇再一次逃走。
哪怕结局是场消亡,也要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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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起了?正巧晨飡刚好,可否用些——”
老汉的话音,打断了两人对立的目光,越然似赌气般转身关上了门。
老汉不解望向桌边人,却发现陈香扇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想这其中纷乱的牵扯太多,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化解。他便没再多言,只开口问了句:“娘子呢?是否用些?”
“店家,不麻烦。”陈香扇并未将情绪消耗在那些暂时难以理清的事情上,她缓缓搁下画笔,转头说道:“画像已描补成了。您来看看,可有哪些不足?”
老汉闻言走来,他并未抱有过多希望。
毕竟那无名之人的画作,是让每个看过的人无不为之嗟叹的存在。
一个瞧上去堪堪桃李的女郎,又怎能效仿?
可当老汉来到桌边看见陈香扇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