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峰被这一双双眼睛注视,再神经大条的人都认真起来,他用大掌呼噜了把脑袋,将眼神对准柳三春,道:“我记得上次嫂夫人同我讲过,你们楼里去过一个小吏,将各人姓名登记造册,是也不是?”
柳三春此刻没工夫在意称呼的事,连忙点头。
尤峰接着道:“那就行了,咱们须得先找到这位小吏,找出当年那份留底的册书,然后同你们楼里的鸨母说一声,让她签一分书契,证明确实用十两银子将你……给了老杜,拿着这两份文书,去灵川即可削籍落户,当然,只能落在潼安。”
对于最后一点,柳三春当然没有异议,但前两者,都不是那么好拿到,“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尤峰顿了下,他还真问了不止一种情形,可惜在他看来,另一种方式更棘手。
“还有一个办法,你和老杜成亲后,去你原籍寻到现在管辖地的里正,请他出一份文书,老杜他们乡里也出一份,两分文书合为婚书,凭这份婚书,也可落在潼安。”
杜征家乡和潼安同属一县管辖,都在灵川其下。
听完后者,柳三春眉头果然皱得更紧,她早已不记得家住何处,连名字也忘得差不多。
当初被柳凤霞带回春风楼没多久,因被打过数次,她发过一次高烧,起来就记忆混沌,连原本的名字也想不起来,柳凤霞这才为她重新改了名。
杜征忍不住挨到她身侧,忍了又忍,才没伸出手去握她的手,克制道:“我陪你去找老鸨和小吏。”就算柳三春记得家在何方,他也不想用第二种方法,那样太趁人之危,他想柳三春……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会用最大的努力,去请求她的同意。
尤峰看气氛逐渐沉重起来,“嗨”了一声,故作轻松道:“嫂夫人,这是好事,你忘了还有我呢!我在衙门认识不少人,多打听打听总会有消息的。对了,还有一件事!”
柳三春一松,才反应过来,方才确实太过沉浸,尤峰好歹算半个衙门人,有他帮忙,一定可以寻到人。
一看众人全都立在院中,担忧地看着她,柳三春心中暖意融融,再不复刚才忧心忡忡之色,赶紧招呼道:“瞧,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招呼,先进屋,咱们边吃边说!”
看她恢复正常,杜征放下心来,忍不住瞪尤峰一眼:说好的好消息,就是这个??
尤峰挨得莫名其妙,摸着鼻尖打哈哈,“正是正是,我一路赶来肚子快要饿瘪,还是嫂夫人心疼人,那剩下的事我们就里面再说。”
生怕杜征再次瞪眼过来,他飞快申明道:“这次保证是好消息,一点不掺假的!”
其实不怨柳三春发愁,先说柳凤霞,将春风楼卖掉后,这人便不知去向。
好多人都说她去了秦淮河上养老,那里风景如画,除了艳名远扬的秦楼楚馆,更有十里长街,街边幢幢小院一间挨着一间,是极雅致的地方,养老再合适不过。
可柳三春对此抱疑,皆因她是楼中为数不多知道柳凤霞赌钱的人。
她见过赌徒,知道这种东西沾上,一旦成瘾,很难轻易戒掉。
柳凤霞对她们也好过一些日子,那是大约三年半前,她刚过完四十整寿,应当生了退意,对柳三春她们好多老人显出一丝慈悲来。
手指缝克扣得不再死紧,有人不愿接客,也会顾着些,甚至都不怎么采买小姑娘了。
柳三春那时已显出衰败之姿,渐渐连楼上都不能去,颜色枯萎,妆容厚重而廉价,柳凤霞让她做些端茶倒水的营生。
也就是那段时间,她手里攒了些私房银子。
前几年也攒过,被搜出来时居多,柳凤霞除了全部搜刮走,还要狠狠教训她一顿,后来——她眼看存不下,用银子换了个交易。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柳三春收回乱飞的回忆,开始思考柳凤霞究竟会去哪里。
想到这里,才发现她们连柳凤霞是何方人士都不知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