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着。
她以为今日男人照旧会很晚回来,没想到太阳刚落便归了家。
却并不是要早早歇下。
“你要……出门?”
对方将身上的裋褐脱下,柳三春慌忙避开眼,心跳不自觉加速。
难道……他要在离开前强占自己?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屋门的方向,想着逃跑被抓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回神后,忽然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表情,仔仔细细叠那件已经弄脏的裋褐。
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认真到她甚至下意识将呼吸放轻。
将衣服叠好后,男人取出了衣柜中唯一个干净的靛蓝色布包,柳三春收拾的时候见到过,里面是一件干净的罗纹长裤,还有一双布袜。
当他准备将裋褐放进布包中时,显然也发现了不和谐的地方。
柳三春反应极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他迟疑的双手中所捧衣物。
“我来洗吧,洗干净再放进去。”
说完,将青灰色的裋褐放在一边,另拿起一件明显破旧很多的小褂,说:“穿这件吧,我洗干净的。”
“嗯。”
将人送走后,柳三春盯着那件青灰色的短衫出了会儿神,想象不到有什么人会给一个酒鬼做新衣,且看上去是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难道是家里人?
如果真是家里人,为何这么久没露过一次面,任由他住在这么破落的草屋内?
柳三春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最后只能摇摇头,认命地帮人去洗衣服。
夏至三庚便数伏,六月二十四,初伏日。
杜征离家三四天,柳三春偷偷去了趟镇上,本想去集市卖笋干换钱,却碰上了春风楼以前的老人,对方大嗓门一嚷,整条街都知道她们是从楼里出来的,方圆半里内顿时退避三舍。
柳三春面上不显,内心暗叹一口气,想着出师不利,下次再寻摸个合适地方更不容易。
半个上午没开张,她也不强求,将笋干包了起来准备打道回府,抬头,一圆脸盘的胖妇人盯着她,眼神不善。
柳三春率先招呼道:“这位娘子可是要买笋干?新鲜的鳗竹笋,晒得透透的,价格也便宜,回去熬汤很新鲜的,来点吗?”
说吧作势解布包。
“你就是杜老三买回来的女人?”
柳三春手指一顿,心说:终于来了。
抬头,对上胖妇人的眼睛,柳三春怯怯点了点头,把“我很害怕”四个大字毫不客气地写满了额头。
这一看,发现对方因为胖得过分,脸盘子格外大,恨不得将五官挤没,浮肿的眼皮下,一双细小的眼睛“咻咻”直往外射冷光。
柳三春缓缓起身,缩到离她最远的一角,两人身形悬殊,显得她越发弱小可欺。
看她缩着不回话,胖女人双手叉腰,不满道:“我问你话呢,聋了吗?”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行了,杜老三呢,是不是又在哪个酒铺子里泡着,带我去找他!”妇人颐指气使道。
柳三春弱弱道:“没,他出门了……”
胖妇人似是不可置信般,将她从头至尾扫视一遍,随即嫌弃地“啧啧”出声道:“哟,有了女人是不一样啊,都晓得挣钱了!不过就你这幅鬼样子,哪里值十两银子?我看八成被鬼迷了心窍!我这就要去问问他,有钱不还自家兄弟,却买个青楼女子回家,是何道理!”
柳三春大约猜到妇人身份,却不耐烦与她在此处纠缠,今日已足够烦心——
遂趁众人不注意,借着衣袖的遮掩,偷偷狠掐自己一把,眼角立刻冒出泪花,哭哭啼啼道:“这位大姐,你要同郎君讲道理,何苦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我都不认识你,你让我走好不好?嘤嘤嘤……”说罢掩面而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