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客是名男子,长河人,如今…本王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白纸上的墨渍晕开,点点如墨梅。萧昀仍没有落笔,他沿着笔杆来回摩挲,笔尖上的墨珠再度悬而欲坠,“他爱山川,爱河海,爱自由。没有哪里能长久地留住他。”
屋外急雨不停,斜着打在竹帘上,扑了明月楼一脸水汽。她缓缓点头,仍是觉得萧昀对红尘客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既熟悉又陌生。
萧昀终于搁了笔,将废了的白纸卷着扔进纸篓:“你若是喜欢,这本书就送你了,它留在你手上比尘封书斋好。”
“多谢殿下。”明月楼起身行礼,知道这是委婉的逐客令。
明月楼出了书房,凉气被落下的帘子挡在屋外,屋里依旧沉闷。萧昀再度提笔蘸墨,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蝉虫在草丛间鸣叫,扰人清静,书案上忽然飞上只黑褐色的蛐蛐。
萧昀捏着蛐蛐长长的胡须,头也不回地将它扔了出去。他不看也知这恶作剧是出自谁的手笔。
“谢溪亭,本王看你是真闲得慌。”
谢溪亭侧身坐在窗边,后背抵着黑木窗框。她闻言一笑,倒也不生气:“我么,一闲人,哪像殿下日理万机。”
“是啊,不像你吃得睡得。”萧昀瞥了谢溪亭一眼,不动声色地怼了回去,“这是福气。”
二人意外地没有吵起来,谢溪亭将蛐蛐放在手心,揪着它的胡须玩儿:“…那位红尘客到底是什么人,我在宁王府这些年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早些年他也在宁王府当差。”萧昀垂着眸,他像是在批府务,答得很慢,“不过很早就离开了。沈鲤他…没再同我见过面,但却是我此生唯一挚友。”
谢溪亭将蛐蛐放了,随手揪着窗边九里香的花瓣,沉默的间隙正好听见书房外小厮的询问声。
“进来吧。”萧昀闷闷地咳了咳,头也没抬。
进来的小厮端着托盘,托盘上呈着碗清苦的药。萧昀示意他放下:“出去吧,不必候着。”
“是,殿下。”小厮抹了把汗,脚底抹油似的跑了,活像下一秒萧昀就要吃了他似的。
谢溪亭看着小厮好笑的举动,忽然回想起什么:“所以那夜你饶了那几个胥吏一命,是因为他们姓沈?”
萧昀没答话,虫鸣声有些吵人,他像是没听见。
从抚州赶回宿业后,萧昀就以徐慎起兵造反为由将宁王府一众官吏扣下留候审问。萧昀坐镇前堂,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和徐慎勾结的官吏,该杀的绝不手软。只几个姓沈的胥吏被萧昀重拿轻放,让他们革职回家去了。
谢溪亭那夜也守在前堂,以确保没有人趁乱逃走。她回想着那夜的情境,发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人:“倒是没见着李风……”
“嘀咕什么呢,骂我就大点声。”萧昀这下倒是听得见了。谢溪亭收回目光,发现九里香都被自己的魔爪薅秃了,便从窗沿上跳了下来。
“没骂你。”谢溪亭拍了拍石榴红裙摆上的灰尘。
萧昀喝了药,他原本阖着眼小憩,听见她起身的动静,立刻睁眼望了过来:“你要走了?”
谢溪亭一愣,忽然不知道萧昀说的“走”是指到哪儿去。
“你会回溪亭去吗?”萧昀眸中映着那一抹红,“我曾听人说过溪亭是个好地方,漫山桃红,草没马蹄。”
“我没到过溪亭。”谢溪亭说。
许是因为萧昀喝药时没有避着她,又许是因为萧昀默许自己打探沈鲤,谢溪亭也试着揭开自己的过往一角,抖落点东西出来:“我爹和我娘相识在溪亭,定情在溪亭,所以我叫谢溪亭。”
萧昀在这一刹那想起八松山上谢溪亭曾对明月楼说过的话。究竟是怎样心狠的父亲,才会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顾。
“可我娘是北戎人,她在大兖那几年害了许多人。”谢溪亭又从九里香上揪了片叶子,从身上摸出把刻刀轻轻刻着,沙沙声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轻柔,在一片雨声中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