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很久，关门时抓着门把的手轻轻颤抖。

他站在门口，关了门迟迟没走进来。

杨璟趴在吧台一侧看手机，听到声音抬起头，目光对上的是他帽檐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认出他，站起身。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咔擦的声响，将夜的寂静叫醒了。

除此之外，他们同时听到的，还有各自的心跳。

“坐。”杨璟说。

她看向吧台角落的一个座位，那里的光最暗。

陈尧没说话，走到座位坐下。

杨璟从吧台里端出一杯酒，尼格罗尼。

她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看到陈尧已经坐下，于是将杯子推过去。

冒水珠的杯子贴到他手背，陈尧低头看，伸手握住杯子，很浅的抿了一口。

杨璟：“苦么。”

陈尧摇摇头。

他没再喝第二口，杨璟把杯子拿回来，在他抿过的杯沿喝掉半杯，又推回去。

陈尧没再喝。

他没抬头，死死盯着自己放在吧台桌上的手，细数着自己的心跳。

觉得，如果死在这一刻，真是上帝馈赠。

“怎么认识的杨斯昀。”

两人沉默了一会，杨璟问。

“在国外认识的。”

陈尧说，他声音很低，但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

杨璟：“吴露说，你特训去了。”

陈尧：“我……”

他开口，发出一个音调，又闭上嘴。

不知道说什么，他摇摇头，“对不起。”

他不解释，杨璟也不再追问。

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摆在眼前，都默契的不去提及，却又无话可说。

“回来，还走吗。”片刻，她问。

陈尧摇头，仍是不敢看她。

他声音又低又哑，姿态低的不能再低：“当时，不告而别，对不起。”

杨璟不说话，又是沉默。

死寂一样的沉默，陈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使来之前想了千万种说辞，但时隔这么多年，一句结束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来找我就是道歉的。”

过了一会，杨璟说。

陈尧：“对不起。”

杨璟摇摇头，强忍着某种情绪，冷声道，“我不缺你这一句。”

陈尧起身，还是说，“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要走。

杨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某种情绪翻滚，滚到眼眶。

她强忍着，声音颤抖不已。

“……真不走了。”

陈尧脚步停顿，不敢回头，声音也是一样的颤抖和沙哑。

“不走，姐姐。也……不见了。”

“你知道，我在这。”

杨璟想刻意忽略他的后半句，可眼泪还是先落了下来。

她说这话堪称急促，甚至忘记思考。

只是，一股脑把曾经咽下去的难受挖出来，理性也随着眼泪落了。

她手颤抖，声音也颤抖。

“……我一直在这。”

无望的重复，好像这样就能挽救什么。

“对不起。”

陈尧肩膀发抖，还是这一句。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看着杨璟的背影喊“杨璟，你不敢看我”。

此刻，开门逃跑的人变成了他。

不敢看身后的人，也成了他。

他那遥不可及的奢望，从前得不到，现在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