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渺好像又一次听见沈妄在唤她的名字。
她比沈妄早修剑道,按说沈妄是该叫她一声师姐。
但年少时二人总是不对付,无论什么都爱争个高低,便是在宗门中排辈也丝毫不相让。
沈妄不愿这样叫她,往往直呼她名。
包括在最后,在杀她的时候。
“沈妄,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那时候在巽风崖边,她这样问沈妄。
“是。”
髓珠离体,五感渐失,她只听见沈妄应了这一句,再辨不出他言说的其他话语。
长剑携风,击碎她掌中灵力所铸的虚刃,髓珠脱手,在凛冽剑意下碎成齑粉。
颜渺自山巅跌落下去。
光影错乱,徊生境启。
日月倒转,长夜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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畴昔山巅,印阵消散。
弟子已尽数移步到安全之地,周礼的腕处新添了一道浅伤。
沈妄手持一柄轻薄的长剑,剑刃染了血,鲜血缓缓自剑尖淌下,落在他另一手捧着的珠玉上。
珠玉喂了周家亲脉的血,顷刻透似琉璃,鲜血汇聚在其中篆刻的纹理上,渗成一道不知名的花。
手中珠玉绽出灵光,山崖下的雾气上涌,徊生境骤然开启。
沈妄的面上还染着怔然之色。
方才那道纵身跃下悬崖的身影好似还在眼前,身影将落时,衣角掠过指节的触感也似乎仍留在他的手上。
他没能拉住她。
他又一次没能拉住她,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跌落下去。
周礼抚过腕上的伤口。
他未能想到,颜渺会以宗门弟子的命来迫使他开启徊生境。
方才那个风浔州弟子被拽下悬崖的时候,他出手抢夺沈妄身上的幻境钥匙,却不想沈妄比他更急一步,千钧之际以剑伤他,用他的血唤醒钥匙,打开了幻境。
至于为什么是他的血……周礼抚一下眼上黑练,猜测着问道:“沈妄,你……怕疼?”
沈妄抬眼看他。
长剑归鞘,他面上的怔然之色已经褪下,指尖的灵力复又涌动起来。
沈妄面上的神色更冰冷了几分,压满沉郁的眼中泛起戾气。
“周既明。”
他的声音比目光还要冷些,所答非问,“想给我师姐祭酒,凭你也配?”
风声尖锐,虚刃骤然凝结,携风带霜,径直朝周礼刺去。
周礼立在原地。
他未出手,似乎笃定了沈妄不会下杀手一样,任刃风掠动衣袂,眼上黑练高高向后扬起。
赤色的刃光悬停在眼前,周礼不慌不忙抚平黑练:“沈妄,你修魔后舍弃剑骨,体内没有灵骨可护灵脉,又如此戾气不收,迟早伤及己身。”
只是周礼的双眼终究无法视物,没能瞧见话音落时,沈妄面上忽变的神色。
他只能听到沈妄散在风里的一句轻语:“是吗?”
虚刃在眼前绽成碎片,染满杀意的霜雾席卷而过,直朝旁侧的一众弟子而去。
“沈妄!”
符印与霜雾中的虚刃碎片相撞,一向沉着的周礼终于显出了失态的模样。
沈妄向前两步,衣袍随风荡起。
他看着匆匆拦下虚刃的周礼,掌心的灵力翻卷不休。
周礼才稳住身形,衣摆翻卷又落下,碎裂开的虚刃击中他的左肩,血几乎洇湿了一整只衣袖。
他抬首,道:“沈妄,他们年岁尚小,你岂能?”
沈妄的面上挂着笑,一双昳丽的眉眼弯起,映着顽劣的天真:“我本也非是想对他们出手。”
周礼的衣袖已然被血浸透,鲜血顺着手腕淌下,流淌过方才被长剑划出的那一道浅伤。
血水蔓延至指骨,从指缝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