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冤枉——冤枉啊——”
中书侍郎赵舆身上只着得粗布,被扭押出来,看见被押在阶下的妇人,竟一时挣脱了禁军,冲上前去大力踹了一脚,“毒妇——看你做的好事!”
他是恨毒了,一脚用上了要这妇人命的力气,赵氏已经被剥了诰命服,下了珠钗,摔在地上起不来,口里含着血,又挣扎着爬起来,跪行着去扯夫君的袍角,“冤枉,妾冤枉——夫君,夫君,不关妾的事,不关妾身的事——”
淮南盐运贪腐,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怎会被翻出来,且这都是朝廷政务,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会牵扯其中,不管怎么想,也是连边也沾不上的。
偏那前来宣旨的三常侍,一句不肯多说,被问得不耐烦了,让夫君问问她干的好事。
赵府背后也不是全没有人,趁乱使人送信去给五常侍,送信的掌事连门也没能进去,晨间她还让内造的匠人进了府来,相看那两颗红宝石,想着打成什么样的额饰,下月赏荷宴上配流云纱明珠夺目,赵府就被闯了!
跟昨日国公府时的情形一样,禁军凶神恶煞,直冲进了后院,拿了她和婢女锁起来了,无论怎么哭求拜托,都没有用,等见到夫君也被拆了官服,顿时瘫软在地上。
现下受了一脚,也顾不上心灰,又爬起来朝禁军统领拜求,“将军,将军,妇人手里有些家底,愿悉数送给将军,还请将军周旋一二,将军——”
被推攘开,摔在地上,又去给三常侍磕头,“大监,大监,妇人有家底十数万——”
话没说完,那边被带上枷锁押上囚车的赵舆暴呵了一声,“毒妇,你胡吣什么——”
紧抓着囚牢的栏杆猛惯了两下,要冲出去直接砍了那祸害,喘着粗气往三常侍,“此毒妇害我,大监不如杀了她——”
赵氏瘫坐在地上,手指抓着地,哭嚎不止,声嘶力竭。
三常侍李莲生得一幅胖模样,内监绛紫色的衣衫被撑得紧绷,脸上是笑眯眯的神情,口里说的话却是阴柔鄙薄的,“好歹也有些夫妻情分,赵大人这就失了体面了,没有您的指使,赵夫人哪敢做下这桩大案。”
“放心,一个也跑不了,都押上去——”
赵氏奋力挣扎,哭喊着为什么,一声叠一声的冤枉,仿佛亡鸟哀啼。
宋怜听着,低头思忖片刻,唤了来福上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来福从来机灵,见夫人与往常一样,不忙不乱,要家破人亡的恐惧散了许多,定住神,细细问清楚,立时便去办事了。
小千探头瞧着,脑袋却是痛起来,额角冒起青筋,“是那个死胖子,那个死胖子——”
宋怜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把她往里推了推,“平缓呼吸,不要急,不要生气,为坏人气坏自己,哪里划算。”
小千握着姐姐覆在眼睛上的手,一口一口的呼吸着,她年纪小,也知道能领着衔抄家的,都是极其得宠的宠臣,那个死胖子不但没被她咒死,似乎还越混越好了。
挨着姐姐的气息,小千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又去看那上了轿的李莲,她一直记着的,十岁的时候,父亲的小妾柳芙诬陷娘要毒害祖母,让娘亲因为恶逆的大罪下了牢狱,姐姐千辛万苦寻找出能平冤的罪证,本以为真相大白,事情有了转机,娘亲也能平安回家了。
小妾柳芙却有个同乡的靠山李莲,任凭多少证据能证明娘亲是清白的,但告书上始终都是黑的,最后不知姐姐用了什么办法,给母亲平了冤,但害娘亲的柳芙依然好好的,打了她脑壳一棍的庶姐也还好好的。
姐姐被爹爹厌恶,跟宋家私底下其实已经彻底断了关系,她和娘亲,名义上已经是死了的人,只能躲躲藏藏生活。
这些都是拜柳芙所赐,这个死胖子的模样,她也一辈子都忘不了。
宋怜关上了窗户,“走罢。”
小千尽量平复好呼吸,心里依旧憋闷,“姐姐不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