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但是也能清晰的浮现出面容,想来在宫女中也是一等的样貌,那背后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他还是不信你。”顾晚之没有疑问,而是肯定道。
“帝王多疑,寻常不过。”顾晚词也只是无甚所谓,“所以你在宫里,也要万般注意,虽然只是女官,倒也免不了面圣,我们身为文官世家,爹爹为御史,你又为尚宫,言语上最容易落人把柄。”
顾晚之的眼依旧落在那枝头的雀上,“宫中诸事,倒像是落了枷锁,我无意挣脱,只是不太习惯。”
顾晚词身形未动,窗外的光稀碎的落进眼里,朦胧的光晕照的满头珠钗金色腾辉,一张温玉般的面容依旧,眼底又慢慢淌出柔和的光来。
“你年纪尚轻,生性欢腾,若我为兄长,自然能文能武,或是考取功名为父亲开贤明,又或是参军卫国,保顾家平安,可我生为长姐,如今又是东宫皇后,便只能同皇上协理固国,一切举止都不能落人诟病,今日只是面对个奉茶宫女,明日便是王公大臣。”
顾晚词依旧神色温和,此刻也是她最放松的时刻了,“宫中一切都需小心,进了这道高墙,你我都不再是顾府的小姐了,这身宫装虽繁复,头冠虽贵重,但也不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这是你肩负的责任,进了宫门,你头顶的是整个顾家,是父亲,是母亲,是所有顾家旁系的牵引,一切都不可大意。”
顾晚之垂眼,声色带了沉重,“晚之知晓,所以今日皇上召见时,我也只敢应下,若此事再无余地,也愿听父亲安排。”
顾晚词似是想欣慰的笑笑,自己的妹妹终于明白懂事了,但嘴角还未扬起,心底又涌上一股涩意,“你本不是长女,却也要走到联姻这步,娘亲与我都希望你能安心常乐,能嫁个心属之人,但如今,你还是卷进来了,如今事态不稳,若真是嫁去将军府,也不知是福是祸。”
顾晚之知道长姐心忧,宽慰道,“仲长毅骁勇善战,英勇无畏,我与他自幼相识,他虽从小自军中历练,倒也识礼稳重,既是武将,亦是君子。”
“嘭……”
一阵破碎声自殿外传来,接着便是奉茶宫女颤声求饶的声音。
“奴婢该死……奴婢瞎眼,没有看见大人……”
顾晚之心中一凛,同顾晚词交汇了眼神,正要朝殿外走去,便又听见扑通一声,像是宫女猛的跪下,不停磕头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奴婢不当心……奴婢只是不当心,冲撞了大人……大人饶命啊!”
“咚……咚……咚……”
头骨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不断传来,闷的顾晚之心头一窒。
磕了半晌,宫女似乎才想起什么,这才朝着殿内高呼道:“娘娘!皇后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不等顾晚之走到门口,便看见那雕花红门,从外推开。
暑夏的光就这么直直的铺洒进来,斑驳的碎汞打在一道高挺的背脊上,团雾般的光晕模糊些余。
逆光而立的身影,踏进殿内,带起一阵闷响。
一双踏云罗黑金靴落入眼帘,再向上看去,细螺佃梵文勾边曳撒,宽纹绣榷玉带系螳螂腰,绣鸾刀刀柄一条血色的螺纹佩还在随风摆动。
殿外的阴云终是遮了刺眼的光,金色鹏辉的那道身影,才现出具象。
鎏金面罩上一双吊睄的眼斜斜的落了下来,墨色浓稠的瞳孔看不见一丝光晕,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气。
直到看清面罩上的眼,顾晚之脑中一道炸雷响起,后背才突然一股冰寒,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时突然想起了,御京传的斐言,言多句杂,顾晚之脑中只响起一句——
绣鸾刀斩,
阎罗索命。
那道影眸色又阴暗几分,高凸的喉结在金丝滚边领下滚了滚,带过颈边的一道狭长浅淡的痕。
“尚宫大人,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