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脊骨挺直,眼神阴狠乖张,护着她不被污水脏身,可他藏在袖摆下只露出泛白骨节的手,分明在因为隐忍疼痛而微微颤抖。
宋玉心中忽然变得异常烦躁,像是有一把火从心底直窜上额头,烫得她热血沸腾,逼得她想将那几人的舌头全部割掉,让他们闭嘴,这样谢燕昭才能尽快回去止血。
“可是——”
“有什么可是?!”
烈火终于燎原,脑中一根名唤“安分守己”的弦倏然间分崩离析,宋玉突然抬头,怒视章琢,步步紧逼:
“太子殿下带来的仵作已经说了,刘氏并非过敏而亡,就算说我故意给她下毒,那请章二爷拿出证据再说!还是说您根本连太子殿下说的话都要质疑?!还有,我竟不知如今偌大的章家是您章琢章二爷在当家了!再者,我虽是蓬门荆布,死不足惜,但谢小侯爷金尊玉贵,若是耽搁了小侯爷治伤,您可想好您能替章家担下这名么?!若是您今日敢说您能,那我便敢奉陪到底!不过话说回来,真相到底是什么,您恐怕更加不想看到吧?!章二爷,有时候话说的太明白,伤的是您自己的脸面!”
宋玉说完话,猛地舒了一口气。
她打从被带到章家就一直憋着一股气,若非祖父时常叮嘱她要收敛脾性,她早就想如此刻一样替自己辩驳,如今她一股脑将郁气全部宣泄了出来,倒是有几分酣畅淋漓。
心里也瞬间畅快了。
似是没想到瞧着懦弱胆小的姑娘会突然发难,屋中众人都愣了一下,章琢更是被她说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几次哆嗦地指着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冷静下来后,宋玉便有些后悔了,她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祖父在宫里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
可话都已经说了,再找补也为时过晚,她只能挺直脊背,恶狠狠瞪着章琢。
须臾,上首的太子殿下似乎轻声笑了一下。
宋玉看过去,就见太子视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从她面上扫过,温和道:
“果然有些意思,宋姑娘,既然燕昭需要你,那你便先随他去吧,剩下的——孤便卖某人个面子,亲自督审吧。”
宋玉一愣,似还没想明白太子那个眼神的含义。
“走了!”
不等宋玉回答,谢燕昭直接扯过宋玉的胳膊,拉着她向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宋玉的错觉,她总觉得谢燕昭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
“对了燕昭。”
太子声音温润如玉,唇畔挂起一个温和的笑意:
“孤还送了你一份儿大礼,估摸着你回府上就能看到了。”
谢燕昭面色沉了沉,脚步不停地带着宋玉离开了。
离开府衙一段路,鹤秋驾着马车等在路边,宋玉下意识便随着谢燕昭一起朝马车走去,却被谢燕昭出声拦住:
“宋姑娘请回吧。”
宋玉脚步一滞,抬头看他。
夕阳余晖落进少女琥珀色的瞳孔,漾出点点光芒,秋水般的眼眸深处透着些许不解,懵懂得好似一只对猎人毫无防备的小鹿。
谢燕昭披风下的手猛地攥紧了折扇,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反倒带了几分疏冷和讥诮:
“怎么?难不成你真以为你的药能比得上太医院院判的药不成?还有,我今日闹出这么大阵仗,也不过是在赌,我赌你没有杀人,而我这般一闹,便能为我自己博得个好名声,与你毫不相干,你可明白?”
谢燕昭眼眸清冷,冷傲不羁却又盛气逼人。
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薄唇中吐出,如同镀了一层冰,冻得宋玉浑身发抖。
黄橙橙的夕阳洒在谢燕昭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明明是如此熟悉的眉眼,她却觉得眼前之人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宋玉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来,秋水一点点干涸,最后没入深深沉寂。
谢燕昭像是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