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心事，她不希望见到父亲狂暴的样子。穆晴刚回南京的第二份工作是一个国企的分公司，虽然也是国企性质，但待遇很差，升职空间几乎没有，并且在经历过一段工作之后，穆晴发现这个分公司的总经理的人品很差，想要离职。她把公司里的事情都和母亲说了说，母亲让穆晴自己判断，不行就离职，反正也不是多好的地方。可是，当李媛把女儿的想法和穆伟说了之后，穆伟就炸锅了，他认为女儿回到南京就好好在国企里待着，工资少他们帮衬一些，总比外面那些私企要强。有一天，穆晴正和母亲说着这个月工资拿完就离职的事情，还在房间里看电视的穆伟突然跑了出来，狠狠骂了穆晴一顿，穆晴至今忘不了当天那个穿着背心站在沙发背后，脸红脖子粗的父亲。

之后，穆晴还是按照计划提出离职，父亲对此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穆晴永远忘不掉的是“抓屎吃”，穆伟将她的离职形容成抓屎吃。穆晴其实已经是公司中比较靠后离职的人了，与她关系比较好的人基本都离职了，但这些穆伟都不听，他只一门心思想要穆晴进入国营企业。离职前，穆晴就又面试了新公司，离家很远，每天早上要坐上六点半的地铁，然后从头坐到尾，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穆晴一句苦也没有喊，因为她不能让穆伟看到她生活的任何困难。穆伟见她每天要赶公交去地铁站，就帮她办了一张公共自行车卡，穆晴也没说什么，放在那里也没有用。穆晴和父亲的关系与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从小到大都没和父亲撒过娇，小时候她还敢和父亲无所顾忌地说话，越长大父亲脾气越大，根本无法沟通。致使穆晴不再想与穆伟多接触的一件事情发生在穆晴大学三年级。穆晴寒假回来，头一天晚上与穆伟约好第二天一起去爬山。第二天九点半穆晴起床，让穆伟等她一会，她洗个头，穆伟也没有生气，就径直去穿衣服，告诉穆晴等不了她了，他先去了。穆晴站在洗手池洗头发，刚潮了一半水，在冬天寒冷的空气中，头上冒着热气，眼泪夺眶而出，“你就不能等我一下吗”

“不行，你这个点起来还爬什么山？”

“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等我，以后我们再也不要一起出去玩了。”

“不一起就不一起。”

在狼狈不堪的穆晴的注视下，穆伟还是走出了家门，轻轻带上了屋子的大门。穆晴觉得头皮寒凉，赶紧回到池子边用热水冲头皮，鼻涕在倒悬的脸上倒流，强烈的酸涩感冲击穆晴的鼻腔，她终于放声大哭，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她。

穆晴觉得，自己的长大就是一个不断被父母挑剔的过程。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反倒给她空间很大，越是长大，她的空间反倒变小，这与和人是完全相反的。她一直是成绩中等偏上的学生，一路踏踏实实前进，没有出生在条件优渥的家庭，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学毕业，能回家乡先找个普通工作干着，走一步算一步。穆晴走着普通人的路，从没觉得自己眼高手低。

穆晴看着眼前的父亲，与不和自己爬山那年的父亲也不一样了，瘦了，头发也白了许多，皱纹已经不再是一条一条的，而是一把一把，给面部增加了另外一种轮廓。穆晴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其他人的父亲越来越慈爱，而自己的父亲脾气却越来越奇怪，就像离开子宫的孩子一样，对整个环境都展露出一种不安。忽然，穆晴想明白了，正是因为自己的长大，许多事情都超出了父亲的掌控，这并不是说穆伟想要操控穆晴，而是穆伟无法为穆晴安排好的工作，好的对象，于是穆伟也就变得性格越发古怪，再加上那几年爷爷频繁住院，每次都是穆伟请假去医院护理爷爷。记得爷爷最后一次住院的时候，穆晴刚放暑假去医院看爷爷，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胖大的身躯很笨拙地用双手抱住爷爷往上举，爷爷完全没有行动力就像一个人偶一样，双手搭在父亲的肩膀上。穆晴的脚还没有踏进房间眼泪就涌了出来，赶紧退了出来。那个医院，就在自己家老房子的对面。以前穆晴总是站在窗边，观察车站、医院里的来来往往，现在老房子已经出租，她站在了住院楼远眺老房子，房顶上空布满了墨青色的云，映衬着翠绿的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