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启程之日算起,约莫着十来日一家人终于回到了京都,这座威严皇城从面上看着仍似从前。
城楼之上旌旗翻飞,衬得雨中的这座皇城更显庄严。楚如攸看着驶入城中途径的那些商铺,仿佛十年前离开时的场景一幕幕开始闯入脑海。
启元十六年,那夜下了很大的雨,伴着滚滚春雷让人整夜不能安睡。而那时的楚如攸还只是一个七八岁孩童,在长姐的安抚下却是一夜好眠。第二天的凌晨楚沐便举家迁离京都,至今楚如攸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天她非要悄悄爬上那辆运着佛像的马车。
想到这些的楚如攸突然感觉头痛欲裂,然后眩晕症发作重重的从座位上跌了下去。银杏吓得手中的食碟都没抓稳,跌跌撞撞的去喊了老爷夫人。楚沐和夫人相看了一眼,心里都觉得不妙。
刚到蜀都时的前两年楚如攸也会在头痛后晕倒,而这许多年里面便再没有晕倒过。他们也不知道楚如攸走丢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问她自己她也想不起,还会在回忆时头痛晕眩。所以这些年两夫妻也便不再提这件事,也对她不做过多约束。只要她身体健康,大多事情都是随她心意去做的。
楼阁上,木窗半启,魏安将楚家的一切行动尽收眼底。只是在看见楚沐怀里的楚如攸时,平静的眼眸终是闪过一丝无法自察的波澜。
“国子监那边动静该大点了。”
“是。”
庆云离开后,一位着一身素色鹤氅的男子坐到了魏安的前桌。
“洞庭湖那边不太顺利,那里聚集的流民暂时被楚沐安抚了。景年,于你京都的计划可有不利?”那男子眉宇间显露出担忧之色。
“无碍。毕竟人心嘛,永无满足。”而魏安内心却在嘲笑着这位虚伪的太学博士,世家风范,德如泰山,简直可笑。
外面的街道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数众学子聚集在了医馆门口。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大喊着跪下,随后所有都喊着那句话跪下。
“请老师归太学,清君侧。请老师归太学,清君侧……”
这些话分明是有人刻意引导,那人故意将他抛出来去掀起更大的浪来。其实楚沐在来京都之前便想到,王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将自己调回。楚家的命运风雨飘摇,要么成为那被抛出摔得粉碎的砖,要么成为那杀鸡儆猴的鸡。那在暗处的人速度竟然如此快,让他措手不及,想来如今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夫人,先带孩子们回去,我去趟太学便回。”楚沐抓着夫人的手安抚着情绪波动的她。
医馆门外。
“大丈夫生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今,大郮的学子们,不顾百姓生计,阻绝于此碍于交通。这便是你们寒窗苦读所学的圣贤道理?”说完这席话后,楚沐便挥袖离开,往国子监的方向走了过去。
“虚伪至极。”魏安说这话时眼底尽是讥讽,脑海里父母的容颜再一次深深镌刻。
“景年。”他们背对而坐,李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又担忧魏安被仇恨裹挟做出失控的事情来,只得伸手将那扇木窗合上。
“你该回幽州了,京都别再偷偷来了。”
李培离开时转身看了一眼魏安,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魏安又怎么会读不懂那年少挚友眼神里的心事,惋惜,心疼。
可他早已不是那个天之骄子郮晏清,他不是他,他是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