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也在看他,但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两人沉默对望,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一夜接见两客,玲姑娘可真是辛苦。”程州谨没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悬铃斜眼扫视一下桌上的茶杯,语调轻松:“公子误会了。我一个人实在寂寞,方才叫了个姐妹与我谈心说笑,并未接见旁人。”
“是吗?铃姑娘多才多艺想必你认识的人也不会差。不如把那位姑娘叫来,我们三人一同谈心说笑,如何?”程州谨故意拿话激她,心里笃定了她刚才见的是个男人。
悬铃放在琴上的手猛地收回,衣角带动琴弦发出难听的声响。待琴声消散,隔着屏风听到她粗重地喘气声,似是被气得不轻。程州谨勾起唇角。
悬铃很快压住气息,站起身,婀婀娜娜绕到程州谨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一手撑着桌面,微微歪头盯住他,俏皮地问:“公子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别人的?”
笑容在她脸上延伸开,红润濡湿的嘴角、白皙的脸颊,因睫毛太长而显得眯稀着的眼睛,弯弯的眉眼带着点浅粉色……
程州谨喉头动了动,心头一跳一跳的。他别开脸,拿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
“你忘了,我不是人。”她换了只手搭上他的肩,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程州谨只瞄了她一眼,迅速移开视线。正想着该怎么问出她的身份,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你在屋里藏了人?”程州谨想起身,被悬铃的手按了回去。他拍掉她的手,脚尖点地,翻身进了隔间。环伺一周,没有看到人。悬铃快步跟上他,笑说:“公子多虑了,这地方不大点,我怎么藏人呢?”
确实没有藏人空间,不过程州谨没听她的话,一双眼睛在这块一览无余地空间里仔细寻找。
悬铃几次拉扯他的衣袖,他没动,她有点生气:“顾公子,您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吗?”
程州谨不语。很快,在房间偏暗的角落处,他看到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上下看了看,只有那双脚,没有身体。他估摸着这人身体的位置,用剑划过,“撕拉”一声,似是挑破了一块看不见的布。
光滑的布料蹭到物件上发出细微地摩擦声,站在那里的人身形显露出来。
萱草。
从听到拔剑声起她的身体便一直止不住地发颤,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呼吸一滞,跌坐在地上。
看清她的脸,程州谨的剑抵上她的喉。
“歙砚给我。”命令的语气,声音没有温度。
萱草抱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没有其他动作。程州谨右手往前一伸,剑尖刺进她的脖子,鲜血顺着她的颈子淌下,染红了她的衣领。剑尖刺进皮肉约一厘米深,程州谨停住手:“拿给我。”
萱草眼中含泪,咬着牙摇了摇头。
剑尖更深入一分。泪水一滴滴从萱草的眼角滑落,沾湿了她的脸颊。她摇着头,颤抖着将手伸进衣兜。她不愿意,但她更怕死。
一个力道拍在程州谨的胸前,他猝不及防,后退两步。悬铃指尖画一个圈,萱草便化作浅绿色的烟雾从窗口飘散出去。
程州谨想追上去,悬铃一挥手,两道窗口便附上一层浅绿的膜。他自知灵力敌不过悬铃,扭头质问她:“你为什么帮她?”
悬铃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拿走歙砚?”
猜到她应该已经知晓情况,程州谨也不拐弯抹角:“古董的特殊能力影响了其他世界的正常秩序,将其物归原处是我的责任。”
“可她是个好人,她只是想救她的丈夫。” 悬铃的情绪有些激动。
程州谨看着她,面色平静:“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好人因为病痛死去。如果‘好人’这个称号可以作为她用歙砚延长亲人生命的理由,那你觉得对于那些死去的人公平吗?”
悬铃神情转为复杂,低垂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