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领着邓子青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园子里没什么人。高家人大多还在自己的院中洗漱,除了一贯喜欢早起的高鹤。
替高鹤办事的管家路过高芸香门口的小树林,看到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他让几个下人侧身躲进灌木林中的小路,避免和他们碰面。
等二人出了林子,管家凑近几步,认清那人的脸,他身边的人叫了一声:“那不是邓子青吗?老爷一向不喜欢他,这事儿要不要跟老爷说一声?”
管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今天这事儿你们就当没看到,要是哪个瞎了眼的看到了把风声吹到老爷耳朵里,我便让他做个真瞎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个人小声答道。
这一幕被隐没身形的赵繁络看在眼里。
回去后她问海桐:“管家为什么要帮高芸香瞒着呀?”
“护短呗。听说管家年轻时就进了高府,算起来也干了几十年了。他看着高芸香长大,现下高芸香被禁足,整日郁郁寡欢,这些事他知道了能不心疼吗。”
间,高芸香的琴声变了。还是一些低沉或平静舒缓的调子,但无论她弹什么曲,都能听出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的轻快。一连几日皆如此。
吃饭时再听到她的琴声,想到她的经历,海桐放下筷子陷入沉思。
按管家的说法,她和邓子青的事应该早就人尽皆知了,多半是因着高鹤的阻拦才没有成。
高芸香因病被困在深宅中近二十年,把院中的栏杆倚尽,把脚下的铺路的石子数尽。踮起脚尖想望一望远处的山,却只能望到数不尽的屋檐瓦顶。然后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从远方飞来的鸟雀。
想来,邓子青应该是她这二十年的寂寞时光中唯一的一点光亮了吧。这一点光亮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想到这里,她对赵繁络说:“我们去看看她吧。”
午饭后,至小院,萱草引她们进门。高芸香在书房练琴,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跨出门来。
海桐对高芸香印象很好,主仆二人如出一辙的和善。
赵繁络上前见礼:“小女顾纱,同家兄一道下江南为高伯父贺寿,现时住在贵府。之前不知大小姐在府中,今日才来看望,还望海涵。”
高芸香:“顾小姐客气了。原是我该去看望二位的,只是久病缠绵,不便出门,顾小姐不要见怪才是。”
说着,高芸香要带二人进堂屋,海桐瞥了眼她的书房,给赵繁络递去一个眼神。
“高小姐比我长几岁,我便叫你姐姐吧。我看高姐姐的书房有许多新鲜玩意儿,想进去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书房墙面上挂的字画,多半署了高芸香的名。靠墙的架上摆满了书籍。海桐不懂字画,但她看得出高芸香的字好看,很秀气。高芸香还是个才女。
她被撵回娘家,却并无惆怅、失落之感,神态自若。想来她对她丈夫也没什么感情。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嫁错了人。
海桐在心里叹息。一扭头,看到书桌上摆了一方黑砚——可不就是金星边梅花图案的歙砚么!
海桐用胳膊肘碰了赵繁络一下,示意她往桌上看,赵繁络的欣喜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海桐又碰了她一下,提醒她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赵繁络收回钉在歙砚上的眼神,为自己找补话说:“高姐姐这方砚是上品啊,极少见。”
“顾小姐也懂砚?”高芸香笑问。
“是啊,我爷……啊,家父喜欢收藏这些。”差点儿说漏了。
顿了顿,她又问:“高姐姐,我能摸一下砚吗?”不怪她好奇心重,她为找砚台过了十几天昼夜颠倒的生活,翻墙扒窗付出了努力和汗水,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是应得的犒劳嘛。
高芸香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繁络上前几步,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到砚台的边缘,清凉的感觉像一股泉水自指尖传入,流经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