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
她依旧伪饰、温润的笑,眸光却冷然内敛,凝冻如霜。
“二伯既言家君亡于玉娥儿,倒像极知晓内情的模样,敢问二伯,家君丧命之日,到底是何情形?”
易巍哪里说得出,他当日听闻晁高率人围了易府,生怕牵连己身,连夜和兄弟一道避到建邺城郊外的庄子里去了,直做了好多日的缩头乌龟,就连易崇出殡下葬之日都未曾送他一程。
“二伯既不知,便由我来告诉您。”
易观澜的喉腔渐次升起腥甜之气,“当日玉娥儿不忍家君受辱,却也不愿委身于仇雠,宁以死报他知遇之恩,索性坠楼自戕。我亲眼见她四分五裂,破碎支离,那时方知,原来妍皮之下,裹得也是红肉白骨。”
易巍起初本不以为然,谁知越听越惊骇,加之易观澜语调阴凄,简直像是中了巫蛊般邪行煞相。当即又惊又惧,恶向胆边生,猝然伸手抽了她一记耳光。
他低头望着因作痛而微微痉挛的手掌,待收回神,却害怕地接连后退了几步。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诡谲骇异。
“血……是血!侄儿……二伯并非有意……”
“二伯怕血?你可知那玉娥儿死时,血花成雾,迸溅得足有三丈高,将明月楼的牌匾都染红了一半。区区我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易观澜虽然在冲他笑,可红的刺眼的血,却源源不断的,自她嘴边流下,蜿蜒行于颈间。就好像一条极尽美艳的红绫蛇,正在贪婪地绞杀她的性命。
易巍自是知道自家侄儿有迎风呕血之症,却不知发作起来,竟是如此的骇人。
血汩汩而流,染红了玉潔的面,也染透了素洁的衣。
一个人,流这样多的血,居然还能活于世。老天到底是在垂怜他,还是在惩罚他?
易巍实在受不住惊吓,带着仍在叫骂的易岳慌不择路逃了。
边以袖捂口,惊叫连连:“疯子!癫子!这逆竖,怕是也染了疯疾!”
易观澜只随意抬手,掖了掖残破的嘴角。再垂眸,便见红梅星点,怒放于袖。
疼吗?
一点也不。
怪物。
“阿兄!”
朦胧间,好似有人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哭声是那样大,直振得她耳膜打鼓。
易止怜的手因惊骇而微微颤抖,她虽知阿兄素有痼疾,可却从未亲眼目睹他发病。如今见了,方知“呕血三升”,竟非虚言。
她哆嗦着寻出手帕,想要去擦他下颌的血痕,临到触及时却顿住了——
她甚至不敢去触碰阿兄的身体。
因为阿兄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怖,就像一只折断了颈的羽鹤,啾啾哀鸣,生机微薄,已然是濒死之相。
易观澜饮痛中望见她中途停顿的手,心下了然。
毕竟人皆向往蓬勃朝气,煦暖融融。没有谁会愿意触碰一个血浊不堪、死灰槁木之人,因为那样距离死亡,实在太近。
易观澜微微侧身,避开了她洁白的手。
“不碍事,血污难除,离远些,不要弄脏了你。”
易止怜涨红了脸,磕绊道:“阿兄,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你会怕也是情理之中。”
易观澜的神色,随着被抹除的血迹一道归于平静,“毕竟连我见了自己这半人半鬼的模样,也会心生惧怯。”
她侧眸看了眼一旁的桌案,上头搁着个模样甚不起眼,像是被束之高阁许久的破敝布囊,忽然问:“东西可曾收拾好?”
易止怜咬唇轻点了点头,“我来便是想告诉阿兄,我的包袱已收拾妥当了。谁知道方才在园外等待时,就听见四叔在胡骂;待走到门前,又听见二伯在打骂阿兄……难怪阿兄不让我见他们,这嫡亲的叔伯,竟还不如外头的浑人!”
“他们若良心尚存,早会在易家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