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湿透了,吾都吓一跳,那晚上的江水可是急流、凶险!日日都死人、进去不见尸骨的!可是说什么都不能进学堂呀!学堂有规矩呀,只有学生和教书先生能进,晚上那个寒冷哟,侬爹冻得直打哆嗦,整整一晚上额风,往眼睛鼻子肠子里灌,当父母,谁看了都心疼……”
从前车马很慢,没有电话,人也不怎么机灵,真的会一等等一宿。
宋利之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不是你不肯让他进来,我娘不会等我爹一宿等不到,我爹也不会在江边吹一宿冷风。”
老头愣了愣,嘿了一声,“你这是怪起小老儿来了——”
宋利之直接走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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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共三节,国文课,语文老师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多角演绎,宋利之有种茶馆听书的迷之感觉,应该再摆盘茶水瓜子,否则怎么听得她口干舌燥,两眼昏沉。
英文课,听着英语老师地道的吴侬英语话,有时候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讲中文还是英文;算学课,看着胡小蝶掰起手指头,掰了来掰了去,连十个指头内的都算不清,终于没忍住在课间休息,搬起自己的小板凳挪过去,抓着她狂补数学。
胡小蝶一个劲的恍然大悟,一个劲的道谢,宋利之让她自己算着试试,胡小蝶一打开她的草稿本——满篇的黑坨坨。
就发的那块破橡皮擦的!宋利之早就觉得它难用,还有那个铅笔,削得人烦死了,能算清楚才有鬼。
“你可以把算错的划掉,就像这样,看,简单吧,用不到橡皮和刀片,交作业的时候书面还干净、整洁,我们看着舒心,先生自然也看着舒心,肯定会评优良的。”
胡小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这便是你次次评优的原因!荔枝,你真聪明!”
宋利之露出一个嘿嘿傻笑,弱智中带着点沾沾自喜,“不客气。”
废话,我一个2022年的高考生,对你们谁不是降维打击啊。2022年,特么穿越和强取豪夺都不流行了,多恐怖呢,你一个19不知道几几年、纸糊似的小姑娘,发现是一百年后的子孙教你算术,还冲你笑,那不得吓死。
中午放学,宋利之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包里有一叠铜板,应该是她爹给她塞的。她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真金白银,心里盘算着带回现代能值几个钱,一旁的胡小蝶问道,“宋同学,你不去吃饭吗?”
“去!当然去!”有钱了谁不去!
——而所谓食堂也根本不能称之为食堂,几把桌椅就跟摆摆样子往那儿一放,且宋利之根本看不见打饭的大妈在哪,只能看见人头。
册那,这一米四都没有的小矮子。
最后还是胡小蝶拉着她排队,她压根没碗,所以打不了粥(浑浊的水飘着几粒米,浓稠的颜色全靠不清楚的杂质,还好没碗),最后就拿了三个馒头,只要一个铜板(可能是学生价)。
没位置,连门槛上的位置都没有,二人随便挑了个草地,蹲在上面,胡小蝶很好心地把粥推过来,宋利之头摇得像拨浪鼓,胡小蝶说,“你放心,碗我是洗干净的,筷子我还没有用……”
于是宋利之忙跟她解释,不是因为嫌弃她,解释来解释去,归结于:反正我真不吃,我啃馒头就行。
边蹲着干饭,边观察来来往往的学生——民国学生都是捧着个碗,什么东西统统往一个碗里加,再随便找个地方一蹲,把头埋进碗里,就没抬起来过。
路过还有人看她两眼,直接都手指朝她这个方向指上来的那种淳朴的针对——可能在他们眼里,她这种连碗都没有、手里捧着窝窝头的,更不卫生和值得同情吧。
蹲麻了,宋利之就起身,见胡小蝶吃完了,等她洗完碗,举了下手中的馒头,表示我们边走边吃。
二人就这么消食消到了校门前。
宋利之扒着围栏,一边啃馒头,一边看马路对面的黄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