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许老爷之女。”她朱唇轻启,轻轻说道。“我本是金陵人士,幼年流落街头,差点饿死。幸亏许老爷做生意路过金陵,见我可怜将我带回许府,对外只说我是府中的姨娘所生。”
韩川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她的身上竟藏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见她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原以为她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原来心中藏着这样大的事情。再深入想一想,仿佛又有什么不对:“可是如果许老爷要收养你,只需对外说是养女即可,何须费尽心思将你记在姨娘名下呢?”康朝律法,正经人家的子女,不管嫡庶,出生时便要登记造册,生老病死皆要向官方报告。许老爷想要伪造一个人的出生,想来也是要废许多功夫的。
“我当时年纪还小,也不清楚父亲此举何意。我到了许府,就成了正经的二小姐,吃穿用度皆与嫡出子女平起平坐,母亲虽然心里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什么。刚进府那几年,我处处小心,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生怕惹恼了谁。”说到此,她忽然目光低垂,嘴角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大约是回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渐渐的,我发现父亲对我宠爱有加,甚至超过了大哥哥二哥哥,府里的人也高看我一眼,不敢欺负我了。我也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有时候我甚至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许家的二小姐。”
“正则兄知道么?”韩川忽然有一个疑惑,许正则年长她几岁,她进许府的时候应该已经记事了。
“兄长自是知道的。不过父亲在金陵那几年确实有过一房姨娘,许夫人及一众家眷皆在扬州老家。我们返回扬州的时候,父亲将知情的几个佣人都打发了。过了几年,姨娘过身,知道此事的也就寥寥了。”
韩川不意她会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自己,伪造户籍在康朝可是要流放的罪过,更何况他们如今在宫里,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更是杀身之祸。可她仿佛全然不在意,继续幽幽说道:“今夜给皇太后守丧,不知怎得,我忽然想到了我在金陵的家人,他们是否还记得还有一位女儿流落在外,又或许他们大约都死光了吧。”
韩川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见她面色凄楚,双目已泪盈于睫,于寒冷的月色之中分外楚楚可怜,忍不住出言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家人大约什么模样,大约住在何处,也许我可以托人悄悄帮你打听?”
“谢谢子敬哥哥,哪里还记得这些了,我那时不过三四岁,流落金陵也还是许老爷告诉我的。”她自觉失态,擦了擦眼泪,欠身道:“今夜失言,还望韩大人莫要在意。”
韩川温言道:“既来之,则安之,还望美人保重。”
“从我入宫开始,哪里还能安呢?那日父亲跟我说,他当初收养我,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送我入宫,希望我能站到皇上身边,做一个贤德的妃子,劝解皇上要勤政爱民、中政仁和,肃清朝廷的不正之风。为此,他不惜花费数十年悉心教养我。我本是不愿意进宫的,那日父亲与我一说,我便无二话可说了。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恐怕我早已饿死街头。别说是进宫,哪怕他让我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韩川不意许父有如此衷心抱负,但还是说道:“许老爷一片赤诚之心,韩某佩服。只是报效朝廷,保家卫国是大丈夫之事,岂能让你一小女子承担。后宫凶险,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