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了他,不免关怀几句,很快就将话题转到祖母的丧事预备上。
大嫂又有了身孕,想到上次回家还是三年前,大哥大嫂婚礼的时候,也是这般,众人都忙着筹办婚事,浑忘了他。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二哥儿在京城呆久了,连口味都变了呢,也爱吃北方菜了。”这是母亲在说他。韩川回过神来,不过是刚刚在走神想事情,只顾着吃跟前的一盘酱牛肉,没怎么吃其他东西。
还未等韩川回话,母亲又轻笑道:“这盘酱牛肉还是特意给你嫂嫂预备的,她是北方人,嫁到我们松陵这些年,口味还是不习惯。如今你倒也爱吃这些了。”韩川见母亲脸上有得意之色,又见大嫂垂着头面色不豫。母亲向来自矜南方人身份,吃穿用度都讲究精致奢华,嫂嫂虽是京城贵女,在母亲眼中却是“不讲究的北方人”,这么多年,母亲始终不真心中意这大儿媳妇,总爱拿南北说事儿。
韩川一时无言,倒是大哥哥在一旁说道:“是的呀,老爱吃辣的咸的,我们江南人不吃这些的。”哥哥一席话,说的嫂嫂头垂的更低了。
韩川只觉得这顿饭吃得了无意思,更不愿说话了。
四岁那年,韩川便被送入京城,名为太子伴读实为质子。
本朝规矩,各地方大员均要送兄弟子侄入京为质子。倘若地方叛乱,中央便可通过掌控人质以进行制裁。更何况江南省自古经济富裕,文化繁荣,一省的税赋就占了全国的三成,又有“天下英才,半数尽出江南”一说,中央更是不得不防。因此,作为江南省巡抚次子,韩川年幼便被送入京。入京之后,质子作息行动皆要受到掣肘,非婚嫁丧葬不得回家省亲,是以韩川回家不过寥寥数次。
“恐怕大家都已经忘了家中还有一个二公子了吧。”韩川经常这样想。
在京城,不用入宫的日子,韩川便暂住在父亲好友张太师府中,张太师家风严谨,对府中子弟更是严苛。要是入宫,那就更是要收敛锋芒,一举一动都提着一万个小心。
是以韩川常常想着家中,想着家中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妹妹,有时候成夜成夜睡不着。最近两次回来,发现家里仿佛早就已经适应没有他这个人,他们还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日子,自己回来倒成了突兀,再也融不进去。
祖母的丧事被母亲料理得极尽风光,除了江南省的大小官员皆来送殡,朝廷也特意着人安抚。生前,老太太与韩母关系不睦,老太太觉得自己是婆婆总想压韩母一头,韩母仗着出身高贵也不服气老太太,家中一度鸡犬不宁,韩父为此焦头烂额。如今,韩母也终于熬出来了,这几日虽然连续日夜操劳,精神倒更加好了。
料理完祖母的丧事,韩川明日就准备启程回京。这日晚上,父亲将韩川叫去书房中,母亲也在。
父亲细细问了好些朝廷里的事,说起最近西北不稳,南边又是连续水灾,父亲也很是担忧,又叮嘱韩川在宫里要千万要谨言慎行,切莫给家里招来祸患。韩川皆一一答应了。
母亲在一边说道给韩川回京准备的礼品,母亲做事向来细致,样样皆写明条目、数量,记在小册子上,林林总总竟有数百样之多。
末了,韩母抚着韩川的肩膀,细细打量道:“我们二哥儿如今也长大了,这些年没在我跟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要走了。”说着不□□下眼泪。
韩川见母亲哭了,也不免悲从中来,一时屋内三人相顾无言,气氛伤感。
还是韩母强撑着,向韩父说道:“二哥儿如今满十六了,又长得一表人才,这亲事也可以商议起来了。”
韩父方才脸色好转一点,颔首道:“你我就这两个儿子,兴哥儿这门亲事很好,川哥儿的婚事我定会好好谋一谋的。”
“好什么呀。”韩母不满道:“兴哥儿媳妇娘家是武将,又是北方人,嫁到家里这些年,还是不改那些北方习气。兴哥儿那样一个讲究人,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挑最精细的,娶了她真是白瞎了。前两日她奉了一盒点心给我,竟样样做的如巴掌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