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发现姜念尔从思城回来后就郁郁寡欢,不宁腿更加严重了,常常半夜无法入眠,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地大半夜在房子里乱走。
艰难入睡后,又总是汗水涔涔地从噩梦里惊叫着醒过来,他几次都听见她在梦里哭着求饶,整个人浑身发抖,牙齿战战。
此刻是夜里两点半,姜念尔又在梦里哭着求人不要再说了。
陈实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凑过去问她:“不要说什么?”
“……我没有早恋。”
“求你们了,让我去死吧。”
又是一阵痛不欲生的呜咽,陈实用力扳开姜念尔抱在胸前的手臂,把她从梦里叫醒。姜念尔大口喘着粗气,慌乱地往自己身上看,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没有穿衣服。
“念念,你到底怎么了?”
陈实一双乌沉沉的眼珠盯着姜念尔看,姜念尔埋头扎进他怀里,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我梦到了高二的一场家长会。”
思绪回到十几年前,她一无所知地跟着刚开完家长会的爸爸回家过月假。
父母在她面前质问她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的点评是怎么回事,她当时就傻了。父母完全不听她解释,认定她就是没有用尽全力学习。
天知道她因为记忆力不好而付出了多少努力,但在他们看来她没有持续进步并不是因为她努力到了极限,而是因为她早恋分心。
她永远记得妈妈那愤恨而怨毒的眼神,她怒气冲冲地质问爸爸,当年为什么没能丢掉她!
“要是那年扔了她,今天也不用为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丢人现眼了。”
她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发呆,直到妈妈从她背包里翻出胸衣,用两只手指挑着带子恨恨地问她:“这是啥?你一个学生穿这东西干啥?”
她又惊又懵:“我发育了,穿小背心遮不住。跑操也颠得疼。”
妈妈轻蔑地把胸衣摔到了她脸上,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不要脸,把胸脯挺出来给谁看?不知羞耻,觉得有男生看上你很光荣?花钱供你上学是让你学知识考大学的,不是让你找男人!”
有邻居伸头探脑地往家看,姜念尔感觉一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又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凌迟。
太难堪了,叫她以后怎么在人前抬起头?
妈妈拿剪刀剪烂了她的胸衣,还送给她一个眼冒金星的耳光。
此后她只能一次穿两件小码的小背心,试图勒住发育的进程,并一日渐一日地含胸驼背起来。
自此,她在剩下的高中岁月里,除了老师提问回答、读书以及同学搭腔外,再也没有和任何人主动说过一句话。
班主任找她谈心,她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孟鹏调了新座位后来找她说话,她一个字都不搭理。
她可能是病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疼,但哪里都会疼,头疼、胃疼、腰疼、手臂疼,时常恶心,心跳也会毫无预兆地猛然加速,感觉下一秒就要死的样子。她是在五年后才鼓起勇气去看了医生,知道了这世上有一种病叫植物性神经紊乱。当然,这都是后话。
关于胸衣,直到念大学去华都,她才在见凝和十三的帮助下再次穿了起来,可每逢放假回家,她依然会换成背心,幸而运动背心有胸垫,关键是几乎能把她压平,哪怕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姜念尔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甚至还会笑两声。
陈实听得几乎要窒息,却又不能对丈母娘出言不逊,他也明白了为何姜念尔的胸衣都是那种很压胸的款式,原本他以为她是为了穿衣好看。
她还很多次都说羡慕平胸,因为平胸的女人最自由。
如今他才知道,在她那病态的认知里,丰满的胸部可能就是一种烦恼的负担。
陈实翻身把姜念尔搂在怀里紧紧抱住,摸到她的手臂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触感,他掀了被子摁亮床头灯,瞧见她手臂上一片片骇人的荨麻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