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地冲他挥手打招呼,“你伤好些啦?”
伤?卓潇微微一愣。什么伤?
好在这大娘本就有点话唠,不必他费心套话,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知道的都秃噜了个干净:“我见你那日带回来个浑身是血的小娘子,之后就再没见过你,找高老板去问她也不吭声,只说你去别处了,当时我就猜你是不是受了伤、打哪儿寻郎中去了。”
身处匪寨,大娘却好似一点也不拘谨,她扯过卓潇,拉着他走到角落里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旁,俩手摁着他肩膀把他按坐在上头。
“这才没几天,你伤还没好全吧?快坐快坐,别搁那儿站着。”
除了郑大龙在他背后给的那一下,卓潇压根儿没受伤,但他没心思和大娘解释这些有的没的,就顾着愁了——以他的身手,自己想逃都很是要费一番功夫,更别提还要带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起走。
感觉自己之前的溜号“大计”怕是不能成,卓潇有点泄气。
但他别无所长,生平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一个“百折不挠”,很快重整旗鼓,他问大娘:“阿婆,你怎的在此地?”
“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咋的还说这种笑哩?”大娘有点不高兴,不轻不重地在他额角敲了一下,“郑老大为难我这老婆子干啥。”
“他一个土匪头子,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做不出来,”卓潇偷眼一瞥,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阿婆,他们是不是欺负您了?还是威胁您了?您别害怕,也别急,先护好自己,给我点儿时间,我肯定带您逃出去。”
他说这话显然是完全不知道内情,大娘愕然看了他半晌,笑了。
“小郎君是不晓得情况,把郑老大他们当坏人了吧?”她摸小孩儿似的在卓潇后脑勺呼噜了一把,过早被风霜搓磨得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出一点小孩子似的得意,“那你可是弄错啦。”
“黑龙寨的这些爷们和别的那些土匪可不一样,他们不害人的。”
土匪不害人,那他们还是土匪吗?
琢磨着大娘可能是被骗了,卓潇追问道:“那他们靠什么过活?是另有什么谋生的手段吗?”
“乡亲们在那片儿做买卖,郑老大和寨子里的弟兄们是会护着的。”大娘在他身边坐下,耐心地给他解释,“我们给郑老大他们交一份租,也不多,每个人就是三个铜板,剩下的赚多赚少都归我们自个儿,郑老大他们就不管了。”
“那街头起卖羊肉汤的老李就是黑龙寨的,要不怎么他在那儿呢?寻常遇到什么事儿他就打发了,打发不了的他就回来给我们和高老板报信。那日他把小囡送回去就去乌龙客栈了,想来遇到的是他也应付不了的麻烦事儿,我们听他说你跑去掺合,高老板又不说你怎么样了,可是担心了好几日呢!”
“不过外地客他是不管的,不论出了什么事,只要不出人命就不多话,这块儿净是些凶徒,想来也是没法子。”
卓潇愣在了原地。
来到此地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他忽然就都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周围三十里是清净地儿”不是因为乌龙客栈靠近烟波山边界官府还能管事,他那日被高少怀所救也不是巧合。
黑龙寨是不管外地客,可这一带只有那一间客栈,无论是哪边来的客商,只要他们还要在周围三十里落脚,就一定会去乌龙客栈投宿。
大娘还在滔滔不绝地夸郑大龙好,可卓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满心都是高少怀。
原来她那天突然出门,是为了去找他吗?
之前看高少怀寻常无事从不出门,卓潇就猜到她可能是在躲什么人,那日在客栈门口突然遇到她也只当她是有什么事情,没想到她是听人报信以为他有危险、出门来找他的。
可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他不相信她,还私下帮可能给她惹来麻烦的裴玥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