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再和她闲聊。既然她已无碍,那就各自歇息,也就罢了。
才要走,他忽然听到咕噜一声传来。纪行之转身,眉梢一吊,看向室内的女子。
高月这时也回过身来,微微拱了拱鼻子,眉毛低低地,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原来是她的肚子在叫。
午膳时才用了几口菜,高月便和高邗吵了起来,现在醒过来,她当真是饿了。
纪行之笑着看她,还是倚在那窗下,像在等她主动开口。
但她扑闪了几下睫毛,尝试说出有求于他的话,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算了,我还是委屈一下诗云,去叫她给我备些吃的吧。”
月下的男子却倚在窗外笑道:“正巧我也饿了,要去下碗面吃。不知,高大小姐,要不要也来一碗?吃不吃得惯?”
高月捂了捂不争气肚子,看着纪行之欠揍的表情,觉得他那句“吃不吃得惯”讨厌得紧。
她是出身比常人好些,但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这样问不过就是为了挖苦她,因此她反气道:“不用!吃不惯!”
无非就是饿一晚上,谁稀罕似的,高月重重地落下那窗,把满脸坏心思的纪某人推了出去,自己又躺回那床上。
这纪行之惯会气人。每每和他说话,十句总有八句是故意激她不爽快来的,当真是应了那日他那句话。只要能让惹她哭、惹她不痛快,他就高兴。
迟早杀了这无赖!高月心里这样想着。
但当纪行之端着热腾腾的面进来时,她还是没忍住,气鼓鼓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纪行之咧着嘴在旁边笑。
“不用!吃不惯!”他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和神情,夹着嗓子说话。
高月自觉没趣,大半夜的也不愿再和他独处一室,便起身推搡着他,要赶他走。纪行之却一个灵活的换身,结结实实地倒在那床榻上,笑道:“你赶我去哪?这是我的屋。”
高月抬眼四处瞅了瞅,懊恼地发现,这里是纪宅,他们是夫妻,这个是婚房。
“姓纪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吗?”高月说道。
纪行之歪在那床边,手肘支着腰身,不知从哪里取来的花生米,正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他听了这话,认真却无辜:“什么应不应该?”
“我可是个孕妇。”高月提醒他道。
“那怎么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难不成,这孩子还能给我睡没了?”说到这里,纪行之又笑。
高月斜眼瞥他,知道这是浑话。前世虽然可恶,但好歹在她印象里还是个不苟言笑、阴沉内敛的形象,不过年轻个几岁,这会子竟是个惯耍嘴皮子的。
到底是自小在外头走商闯荡过的,身上总褪不去一股市井痞气,不像那些谨守礼仪规范的书生,行路、吃饭、以至于说话,都恪守规矩。
高月打小便识诗书礼仪,可是被束缚久了,现在反倒更羡慕他身上那股市井气,或者说是,侠气。
她早该想透这一点的,前世的纪行之来到她身边时,已是被朝堂浸染过的暮气沉沉的行尸走肉,眼里看不出一点光彩,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及冠之年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他的身上,有太多让她向往和渴望的东西,自由散漫、恣意潇洒。
她被世俗框架纠缠了一辈子,束缚了一辈子,有太多的不得已而为之。唯有他,是那个不顾一切带她冲破藩篱的人。
如果她早能想明白这一点,便不会在此后的岁月里,被这份隐秘而炙热的感情,感到耻辱和折磨。
但她现在还想不透这一点,她现在想的,只有高家。
眼下,她对他只有陌生和恨意,却要为了自身利益和他虚与委蛇,搞好关系。
“那就让你睡呗,有什么了不起的。”高月心想总不至于就这一间厢房可以睡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便越过纪行之想去取她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