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初三来到这个班,两年多来,她曾无数次短暂地听到那个声音,但每次,那声音都转瞬即逝,短暂又细微。
像是朵槐花落在了车水马龙的柏油路上。她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却被漫天的雨丝缠住,看也看不清。
是我想的那个声音吗?她问。不,那只是风吹树叶沙沙。
是我想的那个声音吗?她又问不,那是你晃了神,将虫儿的鸣声听岔。
可如今雨停了。夏虫的鸣声偃旗息鼓,所有她亲手设下的栅栏也已被阵雨冲垮。
麻雀立在枝头,欢快地啁啾着,在阳光下抖动湿漉漉的翅膀。一只,两只,忒楞楞地飞远了。
一朵嫩黄色的小槐花从枝头掉了下来,被雨水裹着摔进小小一个水洼。“哗啦”地溅起一片水花,砸碎了那片脆弱的平静。
林子汵好像就站在一边,顶着满头弯曲打绺的湿发愣愣地看着。
槐花落地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一闪,映在她的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流光朦胧,在这一刻连成了片。
其实,不知从初三重逢后的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喜欢上程宇潇了。
只是她一直都不想承认而已。
为什么总是关注着程宇潇?因为他是学霸,是我追赶的目标。为什么有时候会盯着他后脑勺看?巧合而已,人出神的时候总要盯着某个地方看。为什么总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和他说话?因为怕他误会。有了小学那件事,自己总该避嫌的……
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回答自己内心的质问了。屋顶破了个洞,在她精心布置的角落里洒满阳光。
指尖拈起沾了水的槐花,某根偏僻的神经被那浅淡的颜色牵动,让林子汵在刹那间梦回儿时那个夏日的午后。
两个八九岁孩子的手交握在一起,互相听到了彼此的名字。
你……还记得吧?林子汵沉默地问,回答她的是当年匆匆一瞥中程宇潇眸子里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静。
她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为在所有人之前最先牵了他的手感到得意。
角落不再是角落,成了她心里独属于那个人的一片天地。
那么,对程宇潇来说,她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总归不会是讨厌的吧,不然他不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喜欢肯定也谈不上,毕竟同在一个班里两年多了,今天才开始在一起闲聊就动心思,那该是个疯子。
呃……自己这类有故事的得除外。
想到这儿,林子汵几乎要被自己气笑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强词夺理的冒牌侦探,把能收集到的所有线索都往那个激动人心的结论上引。
林子汵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接着抄句子。
之前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想想,这两年多来她好像从来都没闲着——一边试着忘了当年那段感情,一边严防死守避免新的感情萌芽。
她陆陆续续地找了好多好多和程宇潇不般配的理由,连带着当年的那些一起,破石头块似的攒了好几箩筐。
那感情每次一露头,她就举起筐往上扣。幼苗本就没见过光,乍一露头就让这被铺天盖地的石头给砸个头破血流,不心灰意冷才奇怪。
可矛盾的是,林子汵发现,她在一边用石头砸那些幼苗,一边又总希望下雨,能给它们浇点水。
她一边不厌其烦地剖析着自己,没两分钟就改完了作业,自顾自地收拾桌屉去了。
林子汵刚搬出一大摞本堆在膝盖上,余光就瞟见一个伶伶俐俐、细长苗条的身影,从教室前面“咻”地朝这边飞了过来。
那人影停在了程宇潇的身边。
教室里的灯光打在那人身上,林子汵的身上被投下了一道阴影。
单眼皮不急不缓地向上一掀,她看到了那个女生明媚如三月春光般的笑靥。
是白漪澜,12班女神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