骓阳的出现总是很及时,他在这莫名的气氛里退了两步,硬着头皮道:“大人,车马都备好了,许府离这儿并不远,约莫一刻钟便可到。”
楚轩云赶在舟径发作前忙道:“我真的是有要事在身,这一趟非去不可,不是我作死,大人您就网开一面,陪陪我吧。”
她一脸的如临大敌,让舟径还没来得及郁结便笑开了,“我倒成了里外不是人的管家婆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看看车内的布置去。”
楚轩云虎着脸,煞有其事道:“什么管家婆,没有比我们小船儿更贴心的棉袄了。”
舟径摇摇头先往外去了。
“骓阳,”楚轩云扶着桌子立起来,想起自己回来后只跟辰江匆忙地打了个照面,来去也不过几句话。她心里有些堵,暗叹果真还是那句老话:儿女都是债啊。
楚轩云:“天下之大,他若是想隐匿行迹,那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罢了,你让路上的弟兄们帮我照顾着点,再给天守营的吴越将军带个信,让他一见到辰江就知会我一声。”
骓阳领命退下了。
许府上下正张罗着给少爷煎药换药,许威霆咬牙趴在榻上,随着背后敷药的手一颤一颤的,他爹娘四手交握靠在一起,看着狰狞的烧伤和裂口又呼又叫的,倒让许威霆没什么可叫唤的了。
他拧眉无奈道:“爹娘啊,你们这把年纪就别看了,别晚上再犯了噩梦。”
“我的霆哥儿啊怎么会伤成这样,”他娘是江南人氏,姓阮名梦晴,话音里总带着和风细雨的温柔,撒娇似的。她一巴掌甩他爹背上,色厉内荏道:“都怪你个老家伙,怎么给我儿找这么份差事,差一点……就出人命了啊。”
那日许威霆恰好遇上行迹可疑的教众,那人冲他诡异一笑,扭过身朝城门奔去,一边跑一边解衣服。
起初他以为是个古怪的流氓,跟了两步发现那人身后缠着火线。许威霆在烈日下猛然一惊,四顾一圈推着街边摆放的木轮车疾追而去,把那人撞在车上铲离城门,可也逃跑不及,被爆炸引起的热流狠狠掀翻。
不止他把守的这处,靖州城面通南北,各有两个大城门,为官家皇商朝贡贸易所用,另有东西四个偏门,为百姓通商出入所用——六个城门,无一幸免。
大概是他爹娘平日里行善积德为他攒下的福气,他把守的这处伤亡最小,其余地方各有死伤。
许威霆疼得满脸是汗,还是呲着牙道:“娘啊,如果我为国捐躯了,咱许家以后在靖州就真的有名有望了。”
阮梦晴气得牙根哆嗦,又打他不得,只好又在他爹背上甩了一巴掌:“拿死人换的东西我才不要,要来作甚?我只要你给我好好的,你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啊?”
眼看她抖着眼要哭,爷俩连忙好声好气地哄着,她捏着帕子撇了一眼许威霆背后的伤,越看越闹心,一跺脚离开了。
穿过回廊,阮梦晴一口气没叹完,便见廊边立着一女子,身姿高挑面容姣好,正低头跟一个春花似的小姑娘笑闹着。
那女子微微转脸,回廊以桃枝叶覆顶,日光被分成细细碎碎的一小片,落在她鼻梁眼角处,称得越发动人。
“好俊的女儿家。”阮梦晴心下暗道,抬步上前与那人打了个照面,“敢问姑娘是?”
那人盖掌作了一揖,展颜道:“这位便是阮夫人吧,在下楚轩云,前来探望城守大人。”
许府的管家小步绕到阮梦晴身边,低声道:“这便是皇上派来靖州的长史大人,来时刚好碰上少爷在换药,便让小的先别通报。”
楚轩云搅得靖州“鸡犬不宁”,阮梦晴自然是知道这号人物的,心道可惜了,面上却越发热络:“长史大人客气了,小儿这点小伤不足挂齿的,怎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阮梦晴:“听说大人也摔了一跤,养得如何了?我早想去探望,又怕叨扰,实在纠结得紧,这不,还是您先上门来了,是我们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