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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能视物,但昏迷前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他立马便猜到了什么。

是父皇,定是父皇回了咸阳,才让嫪毐吓得落荒而逃。

父皇,已然五载未见过他的面容,他可安好?身子是否康健?是否还能中气十足地训斥他心慈手软?

如果早知被发配上郡是永别,便是弃老师教导的君子礼仪,如胡亥小儿一般在父皇面前做尽撒娇玩闹之姿,只求待在父皇身边又如何呢。

若是吾父不亡,秦又怎会毁在胡亥手中,那些惨死的弟弟妹妹,还有刀下哀嚎的黔首。

游魂飘荡之时所见冲进脑海,扶苏霎时悲痛不已,他过分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世界中,一时间都没注意马蹄声停了。直到树枝刮过脸颊,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才叫他回了神。

他忍着痛睁开眼,但眼前黑影晃动,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嫪毐压低的声音。

“别出声,让那些兵马去追别人。”

扶苏不蠢,很快便猜透了嫪毐的想法。

他脱离了大部队,父皇派来的兵马定会追着大部队而去,等追上大部队发现嫪毐不在,嫪毐早已逃之夭夭。

怎么办?他要看着嫪毐逃走吗?

若是父皇抓到他,定不会放过他。

他要杀父皇,即便是死了也活该,但……

多年所受的仁义教导与对方要杀自己父亲的恨意在心中拉扯,扶苏陷进了纠结中。

而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兵马已经过去,似乎已经不需要他再纠结了。

嫪毐也高兴地站了起来,“走。”

但他话音刚落,地面便又振动了起来。

卫尉竭脸色大变,“又有兵马追来了。”

嫪毐连忙将身子缩回去,“怎么会,我明明看到昌平君和昌文君在方才过去的队伍里。”他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嬴政亲自来追?!”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那队人马便近了,他们的速度慢得多,且卫兵都手持火炬,明显是要仔细搜查此处。

看着逼近的火光,嫪毐的心都提了起来,手指死死握住剑柄,不敢松懈一分。

扶苏也紧张地屛住呼吸。

卫兵沿着路旁搜寻了一阵子,火光好几次从扶苏的发髻略过去,但没有发现他们躲藏的地方。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卫兵才失望地往回走,对玄色车架中的人道:“禀报王上,此处并无发现。”

树林离车驾尚有一段距离,但“王上”二字像是一记重锤砸进了扶苏心间,他猛然抬头看向那个方向。

四马拉车、车盖之上的蓝绿纹饰在火光中亦是流光溢彩,确为秦王车架。

所以真的是父皇!

父皇他亲自追来了!

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记得老师的教导,只想快点儿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时半刻都不想等。

复生之事过于不可思议,也许只是上天怜悯让他能再见父皇一面,时间也不知会有多长,他若不抓住机会,可能再也无缘面见父皇。

此刻父皇近在眼前,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但他被挟制着,以孩童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

唯有一法……

想到那个方法,哪怕心情很急切,扶苏还是忍不住面红耳热。

男子汉大丈夫,他怎可,有辱斯文呐。

但车驾眼看就要离开此处,扶苏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忍着无尽的羞耻闭眸张嘴。

孩童的哭声霎时响彻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