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乞儿么?”
“行了胠箧,被主人家瞧见了,才起了杀心,所幸巡捕遇见了,抓到时手上还持着凶器呢。”
“昨日便问斩了。”
“死前还在叫呐,他从未杀过人——”
“大抵真是冤死的罢。”
刺骨的冷裹来,面颊上却在干干地发紧,不知被那一处的肌理牵动,他感受到面上的经脉在一寸一寸跳动,太冷了,他急促地呼吸着,蓦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塑得极高的东岳神像,眉眼低垂,长而阔大的面容,直直的一道唇,在俯视,又或者说在审讯他,不知那一处的镜射进光来,那些稀碎的光在神像上悦动,似满满的浮金盏。
愿香燃得低了,滚烫的香灰落在他手背上,几乎能听见肌理被灼烧的声音,他沉重地呼吸着,廊下人已不再言语,可那些话还像未燃尽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毫无章法地响在他身边。
他终于俯下身子,磕下头去。
“弟子有罪,愿至诚悔过。”
起来的时候,他姿态僵硬,神情也是漠然的,小僧看着人,双掌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心诚则灵。”
他那墨瞳兀自瞧着东岳殿前青铜炉上袅袅而起的香烟,轻飘飘的,却莫名带一股冷意,抬脚走出这殿,廊下确站着人在低言,只是究竟是人在言语,亦或是他的心魔,已无力追究。
夜雨渐疾,打下白麻绳般的粗雨,又兼春雷隐隐,偏偏空气又沉闷濡湿,殷离后半日发起热来,身子酸疼,此时才发过一身汗,沉沉地入眠。
宝儿正端着盆热汤入内,便见沈冽过屏门,他问,“人如何了?”
宝儿道,“服过药了,瞧着已退了热。”
榻上人沉沉睡着,船上蚊蚋多,便在苓床四围搭挂上帐子,宝儿才燃过艾香,她安顺地睡着。
宝儿正要为人拭身,沈冽接过铜盆沿的巾帕,“我来,你下去。”
他用手背去试她额上的温,微微发烫,伸至衣内去探背上,触到一点微潮,解了衣,用巾帕拭着人的柔嫩身子,所幸她昏沉沉睡着,醒来了还不知要如何骂他,什么色精,什么登徒子,羞愤的语气,带上发红的脸蛋。
然而到细腻光洁的背,却见蝴蝶骨下几寸,一条隐隐的疤痕。
指节抚上去,触到微突起的肌理,似他被烧伤后又愈合出的新肉一般。
他心中蓦然生出了巨大的后怕。
他俯下身子,将面容紧贴着,吻在那道疤痕上,音色微颤地念她的名,“阿离……”
只差一点,他的阿离就要死在他手下。
夜雨打在船棚上,她还枕着细细密密的响声入眠,屏门外宝儿的低低絮语,模模糊糊的脚步声,还有些微痒的触感,她揉揉酸涩惺忪的眼眶,在尤未清醒的状态下嘤咛了一声。
见眼前的是沈冽,他半支起身子,沉沉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却不似寻常,她从未见过的,无尽温柔又无尽……痛苦,她用指节触人的脸,“怎么了?”
手被他掌住,细细密密的吻从指节传来,他俯下来,将整个她都裹在宽厚的胸膛里,又热又潮,她又困又疑惑,只知缩在人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发间他的声音,“是我的罪过。”
他抚上她面颊左侧,从鬓间到眼,指节点在那里,那些往事浮光掠影地显现出来,她跪在眼前,害怕地求饶,他就是从这儿,狠狠地击了人一拳。
细密的雨越来越大,打进他心里来,似从咽喉中吞下了千根银针,混着血肉嵌在心脏里头,一呼一吸都牵扯着疼痛。
他的恶果,原来在这。
她意识到今日的沈冽不对劲,只是不知他为何而反常,双手环下他的颈,去亲吻他的下颔,宽慰地问,“发生了何事?”
未得到人的回答,她将人揽在胸前,沈冽埋进她颈窝,安静地枕着人,她半晌又困倦起来,只是还记挂着他,思想一遍他方才的举止,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