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3 / 3)

碌的原因,他下巴上有未剃干净的胡茬,左侧还有一个细小的伤口,窄袖衫是簇新的,腰带却皱巴巴,被主人随意缠绕几圈,随时会掉落的样子。

耿悦有股帮他把腰带理平整的,重新缠到腰上的冲动。

他现在这穿法,如果放在军中里肯定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至少罚五百个俯卧撑,可能还会被勒令到食堂门口站岗,好让每一个来吃饭的战士仔细观赏一番他别具一格的穿搭。

“手。”云良又提醒道。

可惜她现在不是指挥官,云良也不是她的兵,耿悦无奈,将手从广袖中伸出,放到腕枕上。

云良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搭上她的脉搏,凝神静待片刻,又叫耿悦换了另一只手,等两只手都诊过,他又淡然盯向耿悦的唇:“张嘴,我看舌苔。”

耿悦耐着性子张开嘴,吐出舌头。

“失眠多久了,梦多吗?可有头晕耳鸣等症?”云良问。

“你怎知道我失眠?”耿悦吃惊。

云良仿佛看傻子一样睇她一眼,抽出一根空白竹简写了起来:“癸水有无不调之状?”

耿悦更加吃惊,她确实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睡着了也经常做梦,有时候会突然心慌不安、心跳加快,也有过头晕耳鸣的症状,但这些事情她甚至没有跟秋挽、忍冬提过,她们只当她偶尔失眠。

这里生产力落后,没有耿悦惯用的药,中医在人类迁离地球后就逐渐消失,耿悦曾在某星域博物馆见到过关于此的文物与介绍,但不依靠各类仪器,也没有准确的指标,只靠切脉,靠观察舌苔的颜色,靠各种植物、动物组织,乃至晒干的粪便熬煮汤药来治病,这就跟跪在各类石头的、黄金的、木头的塑像之前祈求平安、祈求财富、祈求希望一样荒诞。

耿悦冷静下来,对云良多了几分戒备。

“癸水调不调你自个儿不知道吗?上回何时来的?两次之间一般相隔多久?”云良以为这位士族贵女不懂什么叫癸水不调,耐着性子解释。

为了看他还能如何发挥,耿悦仔细想了想,秋挽仿佛提起过:“上一次大约四十来天前结束的。”

她并不羞于讨论这些,但是警惕地没有提起更多细节,她小时候居住的星域里有一种卦师,他们善于发现人行为和体表上的细节,而后隐去推断过程,直接说出某种判语或提出具体的问题,就像云良直接询问她失眠了多久一样。

她的黑眼圈虽然被妆容掩盖,但如果近距离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睡眠不好的人很容易癸水不调,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头晕耳鸣这些,也是根据这个推断的吧。

“二娘子脉象细数兼有,舌红少苔,此乃心肾不交所致,”云良道,“往后日间不可饮茶,晚间更不可,直至失眠之症调理好。”

“所以云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案,只是不喝茶吗?”耿悦莞尔,茶叶里有茶碱,会影响睡眠,这里的人普遍没有这个认知,看来这名游医确实具备某些普通人不具备的知识,但很遗憾,这一点他猜错了,她晚上不喝茶。

云良点燃了手边的铜制小香炉里,艾香更浓,他从桌上展开的布袋里捻出一根银针,在上头熏了熏。

“二娘子若不信任我大可不照着做,但若再失眠下去,你就不是该寻我问诊,而是直接上暮云邱叫祝郎令阁下安魂了。”云良道,指着座椅旁简陋的木板床,“将鞋袜脱了,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