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9 / 17)

目的地是机场,偌大的机场只有一艘小型飞行船。泽兰此次出行是不宜公开,甚至需要私下进行的,而他的目的大概不是把自己带回去。登上飞行船后,鹤笃跟着泽兰走过镜子铺成地板的长廊,转了弯再转弯,尽头是一扇有着雕刻精美的双门柄,鹤笃镇定了心情,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焦急,否则会让她陷入不利的情况。鹤笃不停将刘海向后捋,重复的单一动作或多或少让她保持冷静,她的眼睛掩去多余的气息,泽兰却在这时停下,回头看着她,露出微笑。

“看来你已有了觉悟。”鹤笃凝视着泽兰的双眼,没有说话。

泽兰没有拉起门柄,而是抬起左手里推,露面的是他的亲信奥托克洛,一个总是在泽兰周身不离半步散发军人气质的男人,他有一双比常人更加明亮的黑眼却总是沉默地注视一切,这点使鹤笃印象深刻。

这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东西,鹤笃想,走在两人中间进入更里面的房间,她看见母亲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

“她刚才有了反应。”

奥托克洛站在两人身后说。

好几根管子接在女人的身上,她闭着双眼,表情平静,好像感受不到自身被异物破坏的痛苦,她是不爱受到约束的人,受伤的时候全凭自愈,现在却借用现代化医学的产物,发生了什么使她无法拒绝向来憎恶之物。鹤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在震惊中短暂停留后试图说些什么,她张开双唇,只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好像言语的能力也因过度的悲伤而逃离了她,她感到胸口的疼痛,她十分了解那不过是大脑的作用,和身体无关,心脏裂开不过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但却如此符合此刻的感受。她渴望回避眼前的一切,身体则做出完全相反的行动:脚步平稳地走上前去,半蹲,伸手抚摸母亲的脸颊。近看她的面孔像一块白玉一般,摸上去几乎是冰冷的,鹤笃知道她还活着,死亡正站在她的身旁,呼唤过去的记忆,但斯洛不知道。

“她来了。”斯洛停顿了两秒,“鹤笃,在她履行和我的约定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怎么逃?鹤笃靠近母亲,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处,怎么逃?她没说话,只是想着,她觉得如果自己已经死了该多好,那样此刻就不用被痛苦折磨。

“就这样逃。”母亲保持着了无生气的样子,在她的耳边呢喃。鹤笃反应过来后两人已从飞行船坠落。鹤笃扑哧一笑,眼泪还在流,刹那间瞳孔又缩小,绝望攀上双眼。

——“和我小时候一样......的孩子。”

——母亲推开她的双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见。再说一遍,妈妈,再说一遍。鹤笃在心中呐喊,但她已经失去语言。母亲笔直坠落,异物被除去,黑色的长裙,黑色的羽翼,鹤笃想要打开翅膀,只是徒劳。她因母亲的推力滞后一些,手努力往下伸,最终只抓到一片黑色的羽毛。落到海里的人儿隔着粼粼黑蓝最后望了一眼银色的影子,带着微笑走向她的童年——那段如今想起痛苦却值得回忆的日子。

鹤笃的翅膀“噗”地展开,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指尖离海面越来越远,径直飞离。她颤抖着,直到眼睛发疼,全身被雨水淋透才想到看看自己在哪里。依旧是海上,天色却越来越暗,她飞不过时间,她飞不过死神,她飞不过母亲,她还将飞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她小时候曾有那么几次将母亲的爱当作阻碍她前进、必须推翻的□□,现在这竟然这样后悔,荒唐至极的想法。

她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暴风雨,时而打转,时而下降,还呛了好多口海水。她想起家里靠窗摆放的仙人掌,想起等待母亲归巢的雏鸟,想起晃动的枝叶,想起淙淙流淌的小溪,想起断裂的枯木,想起枯木上刚发芽的种子和逐日蔓延的绿色的青苔。她想起公主山的朝阳,想起自己奔跑时的脚步声,想起山里的雾气,想起纯净的天空,想起漫步时风刮过脸颊的温润,她听到母亲的声音,“鹤笃,回家了。”声音没有在山中回响,只留在她心里。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