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决不能配合的,哪怕她心里也觉得不能这样白白使唤他。
小竹竿端着满满一个碗走过来,说:“喏,给你。”
暗粉色的鸡肉,上面裹着一层黄黄润润的鸡皮,连带汤里飘着的鸡油都是金黄色。
容烨想起,在容府的时候,每到她来了“日子”,家里的佣人都会不动声色炖上一只桂圆红枣鸡放在橱柜里,从头到尾只她自己享用。
容烨接了碗,把一块银元放在小竹竿手里,乌溜溜一双眼睛在灯影中看着小竹竿。
那块银元已经攥了很久,带着手上的温度。小竹竿拿起来,学别人样子大力吹一下,放在耳边听。
银元在耳边发出清脆的嗡嗡声,小竹竿的整个脸都明亮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拥有一块银元。
原先他只是想要试探容烨一下,可是她却这么生气,小竹竿又觉得有些委屈。
他这几天身体还发虚,却修了门窗、床板,擦擦洗洗……干了这么许多,一点也不惜力。容烨就在一旁缩着手“喏”来“喏”去,用下巴指挥。给地主当长工也可以得点钱粮呢!
“小竹竿,这次我只给你这么一块光阳,你若还贪心,等会你下山,咱们就各走各的路吧。我救你一命,你也不用还了,将来遇到落难的、要死的,你也伸把手就得了。我总相信,抬头三尺有神明,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一说。”
她这么一番挤兑,小竹竿听得心里憋屈,嘴上又说不过,蹲在一旁闷头吃着炖鸡肉,也不吭声。
小竹竿、小竹竿,谁会叫这种名字?!听着挫囊得很。
太阳升到东边那棵歪脖子松树的时候,小竹竿牵着老列巴下山。他穿着蹩脚得很,背影却带着几分雀跃。
容烨四处转悠着想给自己搭个茅厕。
她寻了几块破旧毡布,好容易固定在四棵胳膊粗的小树上,忙活了半天,东看西看总不满意,又把那歪歪斜斜的毡布扯了下来。
怎么小竹竿做这些活计看着毫不费力的样子?她想。容烨望着下山那条路,隐隐还有他和老列巴踏出的脚印。
小竹竿肯定不会回来了,还搭这女厕干什么?!她又想。
容烨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之前在大学的时候虽然跟着老师田野调查过几次,不过像过家家一般,大家都很照顾她这个唯一的女学生。
就连生火,她都不大能做得来。她看小竹竿做得很轻松的样子,自己添跟柴进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火堆竟然整个灭了。
屋子没有火。很快就冷了下去。
容烨抱住那只孤零零的母山鸡,把手插在它翅膀下面取暖。
她开始后悔把自己那只皮手筒拆掉给小竹竿做鞋了,那毛细细软软的,多暖和啊,可比这只母鸡暖和多了。
小竹竿还知道自己手里有个钱袋子,如果他动什么坏心思,自己在这间小破屋里也不能呆了。
想到这里,容烨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册子,展开来。
小竹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远山的狼嚎已经隐隐约约地。
容烨正举着破风灯蹲在炉子前。她撮起唇,费力地吹着柴火堆,脚边落着几根划过的洋火,拧着眉头,手已经黑乎乎的,眼睛下面蹭了几条泪痕,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他靠在一边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摆弄,直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容烨。”他说:“放着我来吧。”
容烨看见他,缓缓地起身,那双溜单的杏仁眼睛因为快乐而闪亮。
这笑容不是先前那种嫌弃或者嗤笑,她也不是先前那幅鼻孔看人的样子,是很有些真诚和纯真在里面。
“你回来了。”容烨说。
他觉得自己的心微微一动,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炉子前,趴在地上,去整治那个不知道灭了多久的火炉。
容烨这才留意他已经换了身行头:半旧的棉袄、棉裤,脑袋上扣着个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