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是个姑娘,旁边是一些小字,大体写那姑娘的家庭背景,瞧那画工线条柔和,字迹绵软,倒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既然被看了,张母索性直言不讳:“可仔细着些,你手上这一沓那可是宝贝,这附近百里十县好人家的适龄姑娘都在这了。还是你爹的面子,沈媒婆才答应将这些画像带来给我瞧瞧。”
见儿子垂着眸,这芝兰玉树,徐徐清风的模样,张母心中忍不住得意万分:我儿如此,这画像上的姑娘能有几个配的上?
又见他只是低垂着眉眼,匆匆瞥了一眼之后并不再去看那些画像,张母只道儿子这是有些害羞,遂道:“你仔细翻翻,可瞧着合眼缘的姑娘?不要害羞,若有合适的只管告诉妈妈,妈妈给你上门说去。”
张筲嘴角一扯微讽道:“可怜这些好人家的姑娘,可知被你们画在此品头论足。”
说着一把将那些画像拿起,扔进了桌旁的火盆里。
“啊,”张母惊叫道,想要伸手去挽救,可哪里来得及,一张张宣纸不过瞬间便被火舌吞噬,顷刻化为灰烬。
“哎呀!你这倒霉孩子这是做什么!”
“妈妈你要这些女子的画像做什么?难道你要帮着给你的侄儿外甥们说亲?”
张母被儿子黑黢黢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什么侄子外甥,我这是为你说亲的。”’
“可我明明前日已经告诉过你,我要娶秦家小良为妻,你当时也是答应了的。”
那日张筲从庙会回来,秦家父女方走,他就抓着母亲要立刻上门去秦家提亲,张母听了又惊又怒,方要发火,可瞧着儿子伤势严重,又怕刺激了他,只能先假意答应下来。
此刻提起秦家,张母一股无名之火就往天上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秦家是什么东西?也想进我家的门?不想那小蹄子这手段倒是了得,早早就谋划好了勾引你,尽使些狐媚手段。”
“你刚从府中回来她就急不可耐地约你上庙会,还害得你差点丢命。”
“我就说她家不吉利,谁沾上谁倒霉,还有听闻她家最近住了两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也不知避忌,成日里…哎,冬哥你要去哪?”
张筲头也不回道:“我去秦家。”
“你现在去秦家做什么?”
张筲停下,满脸紫胀,目中满是痛心之色,他深吸口气盯着张母道:“小良是我真心几番求娶,她才勉强答应,而那男子乃是她在外救下,发了善心招回来做活计的。”
“您总说秦家配不上,可我们张家难道便是什么豪门望族?左不过是受了舅舅的荫蔽,在县里谋了个钱谷师爷的差事,这钱谷难道管的不是钱财之事?和商人谋利有什么分别?又哪里高人一等了?”
“人身立世,勿要无凭无据地说人是非,污人清白。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您如此言语。”
“想必您这几日也对她说了什么不当言语,我去向她道歉。”
一通话说下来,张母哪里说的过,一时怒发冲冠,气得牙齿发颤,恨不得立即打上那秦家的门!那个刻墓碑的坏蹄子,这么快就勾走了我儿子的魂,处处为她说话!我家冬哥以前是多么乖顺听话的孩子?如今竟变得这般?
“不许去!”张母咆哮道。
张筲只做没听见,开了门方要走,门口却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
那少妇面色红润,眉眼艳丽,仔细一瞧倒是与张筲有几分想象。
她方进院子,就拉住张筲道:“冬哥,你怎么又惹妈妈生气,妈妈身体一向不好,可受不得这些。”
姐姐多日不曾回家,今日方回来,张筲也不好转头就走。
张岚拉着弟弟,在母亲旁方坐下,张母忍不住拿出帕子来一个劲地抹着眼泪。
她捧了一旁的暖手炉子递给妈妈道:“母子吵架极是寻常,冬哥自小一向乖顺,妈妈可不要往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