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未及说出,明潇便不许燕峦再开口。长公主以食指轻点唇珠,道:“嘘,衔云,别再说话了。”
她宁静的目光落下来,犹如恩赐给他的怜悯与疼惜,他欲躲过,却无处可躲。
许久之后,望江楼终于为雅间的客人传菜。三荤三素,辅以一道甜点与一盅咸粥,佳肴香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这道桃花鸡,两位客人务必要尝尝。小店的新菜式、新招牌!”跑堂伙计手脚利落,上完菜后便离开,唯余一桌佳肴。
桃花鸡色泽诱人,底汤熬成金黄,其上浮着些碧绿的葱花与艳红的枸杞,大俗即大雅。厨师显然懂得如何保留食材的本味,未佐以太多辅料,鸡肉的口感尤为鲜美。
桌上多是清淡菜色,适合体弱久病之人。
尝过桃花鸡与上汤白菜后,明潇忽感到一阵轻轻的眩晕,手臂、胸口都泛起瘙痒之感。
她撸起袖管,现出白净的手臂,只见一粒粒红疹,正疯狂蔓延。
她傲慢地轻啧一声,万分平静地向燕峦吩咐道:“我起了敏症。我半滴酒都不能喝。如今我头晕目眩,过会儿可能昏倒。你送我回府去,不要找外头的大夫。”
能够清晰说清病因的病人就是好病人,只可惜燕峦人生的前十几载骄生惯养,入京后又秉承“随便活几天罢了”的态度,不曾在烹饪上下过功夫,故而不知哪道菜会佐以酒水。
事出紧急,燕峦顾不上什么君子之礼、医者之道。他快步上前,道了声“得罪”,便匆匆用手帕敷住明潇手腕,三指随后搭上去,屏气凝神,细细感应:“敏症……”
头昏眼花的长公主殿下连视线也愈发模糊,她勉力撑住眼皮,她掀起眸子,目光逡巡在男子紧绷的下颚。
……这是谁?
是谢恣吗?他不是死了吗?
所以此刻一定置身梦境。
好似飞蝶扑花,水蓝色袖口如蝶翼轻晃,稳稳落进绿蕊中去,这样的拥怀太轻太轻。
她毫无安全感,便在恍惚之间捏住那人衣领,不管不顾地倚靠上他的胸膛。
“怎么不熏香?”明潇喃喃地问,她自己不熏香料,却喜爱谢恣衣料上的檀香气味。
“什、什么香?”另一人结结巴巴地推搡着,没想到殿下力气颇大,竟抱得他脱不了身。他初次进长公主府时,特意以薄荷草熏过衣领,殿下不大喜欢,往后他便不再做。
殿下闭口不言,身躯亦未动。
燕峦胸膛处搁着一双温热手掌,那手指极不安分地寻求安全感,只轻蹭三两下,他的呼吸便几乎凝滞:“快起来,殿下……殿下!”
“你听到了吗?”明潇的双眸半睁半闭,泄出柔和的微光。
燕峦侧耳,只听到望江楼里人声鼎沸,大晋百姓欢笑庆贺。
“听这欢声笑语,听这……海清河晏、盛世太平啊。”明潇双臂紧紧缠绕在燕峦颈间,朱唇呼出的温热气息,就落在他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