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进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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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门外。
听见姨父的呼唤,燕峦驻足等候,他的态度依旧温和,却含有着浓烈的疏离:“姨父,还有何事?”
跑动过后,沈老板红了一张脸,大口喘气道:“衔云,你怎能就这样走了?昨日你姨母莫非未同你讲清楚吗?亦或你觉得慧娘不好,她配不上你?”
燕峦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横亘在燕长华与沈老板间的沟壑,而他自己则与燕长华站在同一侧:“姨父,我有要事,必须要走。至于表妹,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嘴边的鸭子哪能轻易让他飞走,沈老板一把薅住燕峦的衣袖:“无论怎么说,我也庇护你数年,你万万不可做出背信弃义之举,更不能做白眼狼!”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啊。
沈府位于裕京繁华地界,正门朝着主街而开。沈老板此言一出,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投过视线,其中不乏沈氏钱庄的顾客。
原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燕峦,在众目睽睽之中有了异样,他不喜被人注视,不喜被人打上背信弃义的烙印。
这样一来,尽管他的面色语气平淡寻常,耳根却渐渐燥热:“姨父给了我多少恩,我便还多少恩。您还想问我要什么呢?”
帽子已扣出去,不妨扣得再大些。
沈老板再道:“你十四岁到我家,如今已五年!不想我竟养了头翻脸无情的白眼狼!”
“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占理的,”燕峦缓缓扯开沈老板的爪子,一改温和为冰冷,“既说我翻脸无情,便去报官试试,将此事付于法度来审判。”
主街汇聚的人越来越多,世上谁不爱看热闹?尤其是高门大户里的热闹。
沈老板怒极,呵斥道:“燕峦!你这没心肝的——!”
“好生热闹啊。”
嘈杂的人群中,忽响起一道平静有力的嗓音。
循声望去,一辆赤金马车停在长街中央,竟占去街道一半的宽度。
风拂车帘,一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车中人还未现身,燕峦的面颊已骤然发烫。
她怎会在这里?
沈府金灿灿的匾额高悬,恰如一团滚烫的明火烧在燕峦脸上。他从未向明潇禀明亲缘关系,今日竟被逮了个正着。
再者,与亲人的争执吵闹算不得光彩事,今日被主街上的路人们听去,已让燕峦深觉羞愧窘迫。明潇一来,他愈发无地自容,恨不能钻进沈府匾额后,再也不出来见人。
素手挑开马车鹅黄色的车帘,明潇虽以折扇半掩容颜,却难掩清姿。她睨向沈老板,轻斥道:“什么样的家事拿到大街上来吵?不成体统,惹人耻笑。”
马车前悬挂着两只灯笼,上书明潇的封号。这辆马车周围无仆从跟随,却装点得极为富贵清雅,饶是沈府这样的人家,也不配拥有一辆这样的马车。
沈老板不知车中坐的是何方神圣,可他到底做了多年生意,最懂得服软谦卑,便拱手俯身,道:“家中琐事,扰了贵人耳根清净,多有得罪。”
明潇毫不在意沈老板的请罪,她的眸光从始至终只落在燕峦身上:“贵府门前站着的那位公子,是何人?”
“是我的侄儿。”开口的人是燕长华,她来得慢了些,笑意款款。
被点到名字的燕峦,双腿犹如陷进泥淖,动弹不得。然而仅观面色,除却耳根处的绯色外,再瞧不出任何慌乱。
他演得这般精巧,精巧到惹来明潇淡然一笑:“我刚巧闲来无事,你家若有趣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度,已点燃沈老板恐惧的心火。沈老板慌忙扯了一把燕峦,就要往家中走:“贵人说笑了。此等琐事不劳您费心,某关起家门自行处置即可。”
“还是我替你过问几句罢。”明潇收拢折扇,洒脱往前一指,“请这位公子上车来。”
正午时分,裕京正是热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