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秦家之事是真的,他大可以亲自告诉自己,何必绕个弯,借公主的手。
皇帝动摇的心又放回原地,“瞧你,父皇又没说什么,快些起身吧!”
“谢父皇。”
跪的久了,燕琳琅起身时身形一晃,赵长歌就站在她身侧,下意识虚扶一把。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
“赵爱卿以为那宫女所言可属实?”
赵长歌:“臣不敢妄言,但她以性命为证,或有三分真。”
皇帝坐正身子:“朕还以为,你会说等宴将军回来再下定论,以此来搪塞朕。”
赵长歌适时露出羞惭的笑:“秦家执掌江南漕运,诸多官员与之勾连,臣出身微寒,也曾见过秦家占人田产、欺男霸女的恶行。圣上,秦家即便没有私造兵器,也是朝中一大祸患。”
言语中毫不掩饰对秦家的不满,谪仙般的人物因两分私心添了烟火气儿,皇帝朗声大笑,显然对他满意极了。
燕琳琅也翘嘴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赵长歌出宫,燕琳琅一路相送,两人越走越偏,宫道上渐渐没了人影。
“还在生气?”
燕琳琅红了眼,“我怎能不气?”
皇帝明面上不与她计较,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心底记她一笔。“若被我查出来是谁故意害我,本宫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赵长歌微不可查地顿了下,袖中长指摩挲着,到底没有把柳月牙卖了。
那孩子多半是因为宋珉而对燕琳琅产生不满,此番行径是给宋珉出气罢了。
“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沅沅。”
赵长歌叹息:“可惜了。”
是一条人命呐!
*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柳月牙一夜未眠。
沅沅自尽后,手中和脖子上短箭被取出,在宴照和石沐淳的辨别下确认是杀伤力极强的弓弩配箭,看其锻造技法,并非军中所产。
而沅沅则裹在一卷草席中扔进饶山深处,柳月牙找到她时,少女半边身子进了狼肚。她杀了狼,把人背在肩上时,一个翠绿的小瓷瓶骨碌碌滚出来,陷进柔软的泥土中。
眼泪模糊视线,柳月牙随便抓起瓷瓶连带着尘土一起揣进怀里,她踉跄着走了半个时辰,最终把小姑娘埋在面朝江南的山坡上。
沅沅是江南人,她爹是个铁匠,秦家以高额月银骗他进矿山劳役。等他察觉不对劲想要逃跑的时候被秦家发现,当场扔进锻造炉,发酸的油腻肉香在矿山中飘了三日方才散去。
她娘带着弟弟踏进州府衙门却再也没能出来,沅沅拼命逃出江南,入宫为奴,只为等待告御状的机会。
柳月牙是在江南查铁矿的时候阴差阳错得知沅沅的遭遇,虽然当时告诉她此事的是个疯癫的女人,但她顺着这点蛛丝马迹,一路来到京城,终于在宫中找到沅沅,并借机靠近。
柳月牙知道,一个铁匠的死、一家普通百姓的悲痛遭遇不会引起这些高贵的皇族重视,唯有威胁到他们手中权柄的存在,才能令他们上心、震怒。只有把重点放在秦家私开矿山、打造兵器、意图谋反之上,沅沅的父母亲人才有沉冤昭雪的机会。
可沅沅的决心远比想象中更加坚定,她用自己的性命,求一个万无一失。
柳月牙躺在小床上,放空脑袋,想到那个专门为她留下两块枣泥酥的小姑娘,眼角无端流下泪。
“月牙姐姐,二殿下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停了一会,柳月牙擦擦眼泪,拉开门看到宫女强忍着恐惧的泪眼。
二皇子中箭又废了腿,自醒来便大发脾气,将手边的东西全砸了,殿中一片狼藉。
敲门的宫女年纪小,其他人逼着她给二皇子送药,她不敢不去,可又不敢去。上一个进去的宫女被打翻的药汁烫坏了脸,太医说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