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正好初冬,西门长街的梧桐树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仿佛群魔乱舞。
“你猜我什么时候到?”
苏琴举着手机沿刚开发的门店向东越走越里面,远远尽头像没有路,却时不时地蹿出辆电动车。那是个巷道,一米宽,只够行人和电动车走,汽车进不去。
风把她的头发吹乱,几丝缠着到手机边上的手指,黑白分明。苏琴眯着眼,顺手拨开头发。
电话里是苏琴的外奶奶,带她到八岁。老太太不是苏琴本家奶奶,在苏琴爸妈接走苏琴后,不愿意跟着出去,就一直住在巷道口的家属楼里。
她是苏琴爷爷后来娶的,身边没个子女伴身,只因为苏琴小时候没人带,就帮带了几年,常说我又不是你亲奶奶,不求着你爸。
一句话出来,惹得三人不快,时间一长,苏琴他爸也懒得说什么,苏琴妈的关系更远,所以只有苏琴念念不忘,经常回来。
老太太精神很好,七十多岁的人跟六十岁一样,早上出去散步和老姐妹兄弟聊天,临到中午带着菜市场早市的新鲜蔬菜回来自己做饭,下午找邻里四五人打个小牌,日子过得很滋润。
“我不猜,爱来不来,不来正好,我下午有牌局,接待不了你。”
苏琴刚好进巷口,闻言抬头望了四周,有些哭笑不得。
这四周临街的商铺小区都经过了拆迁改造,只留了三栋家属楼,被四面八方地围在里头。
住家属楼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和小孩儿,搞得面向家属楼的这面店铺全是教辅艺术班,不到假期都锁着门,萧条得很。
苏琴一边向里走,一边佯装埋怨:“奶奶,我来给你送钱,你也不接待我啊?”
老太太在电话先是一怔,很快就听见她那边有吱吱嘎嘎地藤椅响,想来是倚到藤椅上:“你送我多少钱啊,这么嘚瑟。”
不过说完,她想起来了,“小琴你明年毕业吧?工作找好没?要不要我去问问你赵奶奶家那个开辅导班的儿子,帮你找份工作先做着。”
苏琴学的摄影,高考走的艺术生路线,老太太总觉得这玩意儿只能去辅导班上班。碰巧家属院里都是熟人,又临近一个区重点小学,别的不说,辅导班是真多。她老早帮苏琴留心过,里头那些老师的作品她瞧着还不如苏琴的。
苏琴撇嘴:“我已经找到了。”
老太太:“真的啊?”
苏琴:“真的真的,骗你是小狗。”
老太太听她说的笃定,话锋一转:“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够你吃喝?”
苏琴:“这么瞧不起我?”她说着,手指比划了下,在周围清静地只能听见风声的巷道里显得有些诡异,“不仅够我吃喝,还能每月给你……”
老太太赶紧打断她:“知道了知道了,我才不要,自个儿收着,别到时候嫁妆都没钱准备。”
老太太说话虽然不太客气,苏琴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也不介意,转了话头:“我刚看到新开了一家米糕店,买了两斤酒酿米糕,红枣牛奶,怎样?”
……
老太太住在家属楼最东面的那栋,三楼。
苏琴走过一个大敞着没遮没掩的家属院门后,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穿着黑色连帽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两手塞在连帽衫前面的口袋里,帽子带的看不见脸。
走路也不正经,东看看,西瞧瞧,看上去游手好闲。
苏琴放慢脚步,像是不敢靠近他一样,落在后面远远的。
家属楼偏僻破旧,又被外面的高楼堵在最里面,大家都骑自行车的年代小偷就多,隔三差五锁得好好的自行车都会被偷。苏琴自己就丢过一辆崭新的凤凰卡通自行车,干奶奶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等到电动车时代来临,这边不丢车了,开始丢电瓶。每个楼道口都被业主焊了扇铁门,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人来人往,只要忘记锁门就会有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