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唯一见过沈怜稚白发,便是他受伤泡在江中的那次,虽吓人,但熬过一夜便恢复过来,不像现在这样,似乎被岁月慢慢侵蚀,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有意放轻动作,但妖的五感异于常人,指尖刚触碰到发丝,少年浓密的睫毛轻颤,立刻醒了过来。
屋内尚未掌灯,外间昏暗的烛光隔着纱帘透进来,那双眸子盛满了叫人招架不住的眷恋。
“阿姐。”他蹭了蹭她的指腹。
“这是做了什么累成这样。”她隐去多余的情绪,轻声问道。
“没事。”沈怜稚回道,看着柳山素净的模样,不禁想起去年在桃仙镇时,初雪那日,女子裹着狐裘,也是未梳妆,散着头发陪他在廊下赏雪。
时间过得真快。
少年身上的衣裳已经洗得发白,但除了路上的风尘,再没有别的血腥味,唯有说话间不经意抬头,露出额角处已经凝固的血点,想来出发时应该走得十分匆忙。
柳山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头发,被梳得很顺,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肩前,遮住大片白皙的肌肤,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不太得体。
她想收回手去披一件衣裳,沈怜稚却没有看懂其中意图,下意识握紧掌心的手腕,笨拙的喊了声:“阿姐——”
后者一顿,莫非妖怪没有着男女大防?可饶是如此,却依旧不太自在。
“怎么?”她问。
沈怜稚目光落在已包扎好的伤口上。
柳山见状摇头:“不碍事,看着唬人而已。”
沈怜稚却不信,人有多脆弱,他一清二楚,战场上不害怕,这会儿反而十分不适,对柳山受伤这件事本能的排斥。
他倔犟地伸手拆了她臂上的白布,看着凝固不久尚且发红的伤口,问:“有人伤你?”
“不,我故意弄的,这伤其实于我有益,”柳山回道,“猫儿难道还不明白我吗?”
沈怜稚眨了眨眼,当然明白,再明白不过了。
他不再追问,起身坐到榻上,柳山跟着往里挪了挪,表情莫名,“做什……”
沈怜稚睁圆了眼,一脸正经地再次握住了她的双手,说别动。
柳山张口要问,却又蓦然失声。
少年慢慢低下头,嘴唇在那泛红的刀伤处蹭了蹭,两人的距离太近,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很快就会好,你不用——”
话未说完,臂上传来湿热的触感,那双向来冷清的眼睛不能自持地微微睁大:“猫儿!”
虽说动物都是这般舔舐伤口,但现下沈怜稚的模样落到柳山眼里,无论如何都不算清白。
心跳声如擂鼓,柳山不禁握拳,纱帘之外却忽然响起人声,霜儿疑惑室内昏暗,问道:“娘娘,奴婢拿来梳子,您可睡下了?”
柳山不由一惊,却听对方说着话就要进来:“娘娘……
她忙出声:“我已睡下,不必伺候。”
她没有留人在房中的习惯,霜儿闻言,犹豫道:“奴婢还未伺候娘娘梳头,说来也怪,今日天竟暗得这般快……”
两人说着话,最为淡定的却是被发现就会沦为登徒子的沈怜稚,他仔仔细细为柳山舔着伤口,仿佛这是天大的事,唇边多了抹血色也没察觉。
手臂上传来的感觉实在令人窘迫,柳山忍不住后退,少年却欺身而上,松开她一只手,炙热的掌心贴在腰侧,头抵在她肩上。
伤口已然愈合,只剩一道红痕,他不知为何觉得犬齿发痒,竟想含在嘴里咬上几口。
可霜儿还在外等候。
“我困倦得很,明日再说。”柳山一面提着心应付,一面抬手捧着沈怜稚的脸将他推离。
两人短暂对视,柳山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被打断的不悦,和有些失神的幽光。
少年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掌下力道本能地加重。
她无声开头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