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庄的底细,柳山一清二楚,从前半信半疑,更多的时候只当怪力乱神,如今撞上了,叫人觉得十分新奇。
她饮下茶水,思量半晌,忽然岔开话题:“你既是碧云山本地的妖,可知道附近有什么乐子?”
“乐子?”少年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什么,发从里竟冒出一双毛绒绒的兽耳,“听曲儿算吗?”
什么样的曲儿?
柳山想着山野之地,估摸着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宫里无趣,女人争宠的戏码多,明‘骚’暗浪层出不穷,若放到这儿来,楼里的花魁能三十天不重样。
修长的手指随意蜷着,新染的蔻丹精致,她点了点桌面,“过些日子,你带我去看看——”
“轰——”
抬上画着花脸的角儿一口酒来,与此同时明晃晃的火蛇猛然窜出,照亮台下老少看客的脸,众人顾不上果子茶水,齐齐拍手叫好。
柳山垂眼看着鞋面上不知谁吐的瓜子壳,真热闹。
袖宝坐在右手边,她少见这些新鲜,兴奋得很,而左手边带着兜帽的少年,那双眼被火光映得一闪一闪,脚跟着戏的节奏点地,虽没跟着起哄,也是喜欢的模样。
台上锣鼓弦琴生喧,叫人想起皇城脚下的角儿。
再厉害,上了台也只能卖弄两句,金主高兴扔个把金银珠玉,砸破头还得赔笑脸。
她不由凑近问:“这就是你说的,乐子?”
小猫无暇搭理,随口应是,等精彩的桥段过去,这才压低声音回:“从前我还未学会化人时,偷溜下山听过一场夜戏。”
“听说是梁巷的方员外去了,戏园里的角儿被请来专门给他送行。”
“那时宵禁,又逢大雪,台下黑漆漆的,除我之外无半个人影,张先生和胡大先生唱了蔺秀才赶考、金员外纳妾,胡二先生唱了白梅仙报恩,全都精彩极了……唱完之后,张先生还好心给我一碟热腾腾的炸丸子。”
透过少年干净的侧脸,她仿佛瞧见一只趴于台下的毛绒小兽,被肉香馋得动动鼻子,胡须也跟着颤。
“什么样的炸丸子,好吃吗?”
“张先生讲究,猪肉里掺了虾仁、凫芷碎,用猫芽儿汤过一遍再炸,我全都能尝出来。”
“是吗?改日让庄里厨房试试。”
柳山心思飘远,随口回了这么一句,咿咿呀呀的声响中,她想起多年前,宁妃巴巴送来一只玳瑁长毛猫,漂亮极了,也是这样好吃好热闹的主儿。
大戏落幕,从戏园里出来,坐马车回到山庄已近亥时。
护送柳山来山庄的小将姓韩,年纪轻轻,战功不少,此番担的不仅是护送的任务,还得踏踏实实守着这山庄直至柳山回程。
在庄内行走还好,若她想要出去,自有一队人暗中跟着,难免束手束脚。
“小姐……”入琼海阁前,韩英从值守队伍中走来,抱拳一拜。
柳山身上还穿着便于行走的男装,长发干净利落地束起,虽看得出是女子,却也格外英气,“你要管我?”
韩英眉眼不动,垂眼看着脚下青石板路,道:“属下只是担忧小姐安全。”
她轻笑,回:“那倒是我辜负韩护卫的好意了。”
后者抿唇:“属下不敢。”
柳山闻言却又敛笑,变脸的速度叫人暗叹。
“韩护卫放宽心,我来此处不过是贪图最后的逍遥自在罢了,您是将帅之才,莫要欺负可怜人。”
此话一出,叫青年有再多的说辞,也必须咽回去。
听了场热闹的戏,不想惹韩英日日烦她,柳山便安分呆在琼海阁。
青山巍巍水迢迢,连日天光晴好,本该偷得浮生半日闲,面前少年颇有些犯难地盯着手里的毛笔杆子。
“可识字?”
“不识。”
“正好,即日起,我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