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面上全是凝固的污血，见他来了，抬下巴指了指一旁长凳：“坐。”

帐中还有其他人，左右不过是李校尉同级或得力手下，见他来，都停下说话。

首先开口的是个高壮中年人，两眼如铜铃，面相凶恶，他打量了沈怜稚片刻，道：“嘿，竟还是个奶娃娃。”

“古有少年雄，十八挣得冠军侯，”李校尉笑道，“小兄弟，多大了？”

沈怜稚双手搭在膝上，道：“刚满十八。”

“那可巧。”他又笑，“为何来投军？”

李子荣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报效国家、挣功名之类的车轱辘话，却见少年抬头看他，一双眼睛好看得紧：“我来找我阿姐。”

另一个头发已花白的老人笑道：“可找到了？”

少年点头，说：“她被迫嫁给了南溟人。”

那老人一愣，道：“虽说南溟与大梁停战多年，但两国争端从未消失，你阿姐的日子恐怕有些辛苦。”

沈怜稚道：“是，所以将来若开战，我便会杀到南溟去接我阿姐回家。”

“你小子倒是实诚，不过既有杀敌雄心……”李子荣闻言道，“从今日起，就留在我身边吧，叫我等看看，你有没有能耐杀到南溟。”

沈怜稚立志要做将军，自然立刻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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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这样慢慢过去，他凭着悍然一刀留在李子荣身边，其后又大小打了两场仗，皆是禾泽人不安分的试探。

待到五月初，天气逐渐炎热，奇色各处逐渐热闹，据说是因为这两年战时渐少，奇色便成了各国通商所经之处。

沈怜稚初来不懂，老张却说：“这些日子热闹得有些不寻常。”

“为何？”

老刘本是异乡人，却在本地娶妻生子，是以知道许多小道消息。

他道：“听说嘉安长公主已到王城，她与南溟大王子婚期将至，不仅如此，还有道利国利民的新政将要颁布，是以常在南溟经商的人这段时间更是频繁往来。”

话出口，旁人听得是热闹，沈怜稚动作却不觉一僵，竟这样快吗？

他坐在练兵场边不动，良久，老张道他偷懒不愿练武，凑上来一看，惊讶道：“你小子！当真一身蛮力，竟然握断了李大人的长枪，这下有好果子吃了……”

耳边絮絮叨叨不停，他充耳不闻，半晌，猛然站起身，道：“张叔，我要告假两日。”

老张摆手：“哎，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你要去和，哎！你去哪儿……”

拦他的话被抛在脑后，沈怜稚快走几步，可速度越快越发心慌，便干脆跑了起来，这么一路跑向城外，发髻全散，旁人见了还道少年定是惊闻噩耗，这才如此失魂落魄。

可沈怜稚管不了这么多，他出了城后不知过了多久才迟钝地察觉天已经黑了，干脆化作原形极速奔驰，一夜千里，追得明月高悬，太阳东起。

风冷了又热，沈怜稚终于停下，幻作人形混入人群中，入眼城镇处处喜庆，且地貌人情大不相同。

最后，他来到南溟王城门外，沉默望着远处宫殿，随手拦下一人：“请问，嘉安长公主和南溟王子的婚期在什么时候？”

那人听他说话，先是皱眉嘀咕一句，大梁人啊，后才回：“就在今晚，你刚来的吧？”

“今晚王子王妃会在城楼上与南溟子民相见，若好奇，记得要早些去前头占位置，听说那大梁公主十分貌美……”

今晚？

沈怜稚抿唇，又问：“那你可知道，他们会在何处拜堂成亲？”

“还能在哪儿？自然是大王子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