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地处交界地区,历来比大梁腹地暖和,开年以后,日光越发长,到这儿不过一旬,最后的冬衣便要收起,换上夹棉的袍子。
无忧居对面的酒肆二楼,琴师悠悠弹奏,比堂下客人还闲适,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一男子声音忽然响起:“正月十七,大吉,诸事皆宜。”
“听说明日南溟二王子会亲自在城外迎接公主,届时定然盛况空前!”
侧头看去,无忧居里里外外挂红贴喜,就连升莲街也一路布置得喜气洋洋。
韩英将杯中清酒饮尽,一旁小二端着点心过来,热情道:“两位公子看着不像本地人士,恐怕不清楚,这条街乃是前朝无忧公主赐名,石道之上有七朵莲花,意在人虽生于死长有忧,若能持以高洁不被生死烦恼所扰,便能步步生莲。”
“明日公主从无忧居出门,定然无比热闹!”
说完,其余客人恰巧搭话,小二便转身吹嘘起来
而对面坐着的少年有些犹豫地拿起杯子,朝韩英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这是茶肆,为何我们要喝酒?”
韩英颇有些无语:“你喝不得酒?”
酒是他给了赏钱,叫小二去一里外买的本地名酒,多饮也不醉人,入口极香。
沈怜稚老实地摇头,上回喝醉撒酒疯他且还记着:“闻闻就好。”
说得这般可怜,韩英再想奚落两句也只得闭嘴,闷头喝起酒来。
“南溟很远?”
“对于寻常人来说很远。”青年顿了顿,“又称伏虎境,野蛮之地。”
沈怜稚闻言好奇,韩英却不厚道,并不多说半个字。
茶肆不比酒肆,天色稍晚便要打烊,可当真应了韩英的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两人生坐到半夜也无人来催。
他问:“当真不来一口?”
沈怜稚还想拒绝,话到嘴边生生咽下,接过酒杯仰头饮尽,道:“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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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驾崩不久,现下正是丧期,柳山奉旨成婚,却不好太过张扬,出门的时辰定得早,所以天不亮就要开始梳妆,她换了那身金凤嫁衣,另一身则存入嫁箱内。
梳妆台前早已摆好胭脂水粉,妆娘仔细在柳山脸上涂抹,另几个临时在屋内伺候的丫鬟时不时看一眼,惹妆娘取笑。
柳山亦勾唇:“玉娘子为何发笑?”
后者回道:“房里多了几个小色胚,我怕她们眼睛长在殿下脸上,做坏了手中活计。”
“如此也可原谅,”柳山虽闭着眼,却知道她在说什么,“红颜祸水,本宫亦煞是苦恼。”
此话一出,丫鬟们没了顾及更笑成一团,一屋子人谁也没注意后窗开了,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带着天真的语调道:“真好看。”
欢快的笑声顿时卡住,几人惊慌转身,一人问道:“你、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长公主居室!”
少年半蹲在窗台上,闻言干脆抬脚下来,他身量极高,反倒叫问话的丫头胆怯地直望后退。
“莫怕,这是我族中表弟,自小未被拘着长大,顽劣了些,却无坏心的。”柳山睁眼,“猫儿找我?”
听说是贵族子弟,其他几人不由放轻了手脚,不敢多言多语,可惜沈怜稚觉察不到,一杯酒下肚,好似有星火在腹中燎原,烧得他没了防备,只剩下本性。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鸡蛋大小的玉葫芦问道。
“回公子,这是口脂,涂在唇上避免干裂,也能使女子嘴唇颜色鲜嫩。”
“这个呢?”
“胭脂。”
他茫然:“胭脂?”
柳山一笑,对他招手:“你低头。”
沈怜稚听话照办,却见对方伸出食指在他鼻尖上一抹,道:“如此一来,天真有了,娇羞亦不缺。”
扑哧——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房中气氛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