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声惊呼,却见那未婚夫害了白梅仙不够,抢过长剑又结果了小姐。
看客们直骂未婚夫心狠手辣,说那小姐咎由自取,在戏里倒不顾人妖殊途,叹白梅仙无辜可怜。
酒水入喉,灼热逐渐升腾,雾气般包裹住她的双眼,戏已唱完,胡三正躬身谢幕,她看得目光发直,恍恍惚惚眼前一暗。
有人大胆站在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挡住了前方景色。
柳山靠着椅背抬头,一双红玉耳坠微晃,她看了对方片刻,表情没什么变化,张口便流露不悦的情绪,轻声道:“跪下。”
对方没有照办,反而走近两步,俯身靠近她,五官十分模糊,唯有眼角上挑的鱼尾很好地染上檐下灯笼的胭脂红。
柳山盯着那抹胭脂红入了神,不禁轻声问:“……猫儿?”
对方不答。
她重新靠向椅背,邀功似的:“今晚的戏好看吗?”
对方依旧不答,柳山略一犹豫,只顾自说起来:“胡二先生年纪大了,唱不了白梅仙,我这才明白你说的那场戏大概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总以为你还小……”
“不过我瞧那胡三也很不错,若在上京,也能成为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快过年了,热闹完这一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喝醉的人总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颠三倒四的,但说着说着便越发清醒,到最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收了愈发勉强的笑:
“你比我活得久,自然见得多,知道人心险恶,是我对不住你,但你也别往心里去,不值得……”
柳山将酒壶搁下,从袖袋里拿出从赵管事那儿讨来的红封:“这是咱们做人的风俗,新的一年要红红火火万事如意,我虽人品堪忧,这红封的意头是好的。”
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对方低头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拿过,略显粗糙的红纸在柳山的指腹上摩擦,略痒,她忍不住蜷了蜷指尖。
“我……”柳山再次抬眼,正想说什么,眼前忽的一花,那道影子已倏然消失,只剩不远处戏台上几位乐师正在收拾家伙。
大戏落幕,落霞装的下人们也结伴离开,偌大的院子不知何时变得十分冷清。
未说尽的话化为一股郁气哽在喉头,她忍不住狠咬着牙,就这么僵直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袖宝的声音接近,朦朦胧胧的:“小姐,天冷了,咱们回吧。”
“好。”
柳山边应声,边扶着椅子站起来,原地晃了晃,袖宝及时过来将人扶住,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呀了一声:“怎么喝成这样?可是,可是心里不痛快?”
柳山不答,醉醺醺的往游廊深处走,脚下的路明明平坦,却又起起伏伏,顾着不摔倒,便顾不得小丫头在耳边说着什么,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是啊,小姐总不痛快,索性发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
她吸着鼻子:“要我看,咱们下辈子要做人,不能做最最金贵的,也别做卖与别家为奴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左右愁着要穿什么样的漂亮衣裳、吃何地的美食佳肴,也别这般聪明……”
“原以为五殿下登基,咱们终于有了活路。”
她自顾自说着,不料柳山忽得一趔趄,是踢到了往上的玉石台阶。
袖宝下意识惊呼一声,而明明已醉的人反应极快的单手撑地,旋身一滚,半点没摔到实处。
小丫鬟松了口气,俯身去扶她:“小姐,快起来,地上凉。”
柳山到底是个成年人,轻易挣开她的手,破罐子破摔往地上一躺,双目幽深,慢半拍地竖起食指:“嘘,慎言……”
她低笑了一声,念道:“君不见李义府之辈笑欣欣,笑中有刀潜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