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暑,昨夜雨刚过,澄澈的天幕下,挂着晶莹露珠的杨桃,在阳光下闪着剔透的亮光。
杨桃树叶子繁茂,密密麻麻的为里面搭了一个天然的隐蔽点,从外往里看,隐隐约约可瞧见一些细微的动静,但若是发出动作者身躯轻盈,便就只能瞧见叶子那巨大的裙裾在轻柔的风中微微摆动的幅度了。
正抓着最高枝上那一棵熟得清香醉人的杨桃,轻声细语里,她听见有人在喊:“小丫头,你在吗?你在不在?”
细细一听,那个声音她异常的熟悉,又是那个住在另一条小巷里每天从田地里回来都要催促她回家吃饭的阿姨。
果不其然,她刚将圆溜溜的小脑袋从树叶的小裙子里探出去,耳朵里就传来她操心的声音:“小丫头,你果然又在这儿!你怎么又不回家吃饭?光吃这些杨桃,怎么长身体?”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站在树下朝她仰着头说话的阿桂婶,知道她又是刚从地里排水回来,肩挑着担,大竹篓里还放着排水用的戽斗,塞进雨靴里的裤腿还挂着潮湿的泥土。
阿桂婶瞧着她那瘦削瘦削的小身板,脏兮兮的小脸蛋像是一幅美丽的人像嵌在树叶里面,
不禁摇头叹气:“哎,长得挺好看一小姑娘,就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她疑惑什么是皮包骨头,但觉得和她不熟,就懒得开口问,转了身,扭头就跑,一双脚丫轻飘飘的,跑得飞快,手里的杨桃还在风中不停地晃啊晃的。
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小个了,又瘦不伶仃的,村子里非常调皮的那几个小男孩也总爱欺负她。
每当远方校园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一群小孩子就会从小巷的拐角处冲出来,手里拿着他们在课余的闲暇时间围在一起自制的弹弓,不停地将小小的果实子弹打在她的身上。
为首的那个就是阿桂婶他们家的大娃,叫林质,七岁,上二年级,跟在大娃后边的是阿桂婶家的二娃,叫林双,六岁,还有其他的一些年纪相仿的小朋友。
那群男孩子爬到高高的墙上,一排一排的站在上面,嘴里振振有词地念道着自编自写给她的歌谣。
“小丫头,瘦巴巴,长得丑,没人爱,没人疼……”
林双问:“小丫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哑巴吧?你是不是因为是个哑巴,所以你阿奶才不喜欢你的吧?”
她不答话,也不搭理他们那些莫名其妙的歌唱,只是站在那里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日光从他们清一色的小寸头背后折射下来,明晃晃的落入她的眼睛。她看着那晕着圈圈的日光着了迷,像看见了从天方而来的一顶大帽子。
她常常能从一些自然现象中看到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的影子,时尚的大帽子,蓬松的公主群,红色的高跟鞋……
她的安静此时此刻如同一把高傲的利剑,刺疼了那个骄傲和自尊意识刚刚觉醒的叫林质的小男孩,他生气得蹭的一下从墙上跳下来,用力的拍打掉她手里常常会有的杨桃。
林质看了一眼他刚刚的杰作,从小树枝上捡起地上已经被小石子偷袭得体无完肤的杨桃,他骄傲地扬起圆滑的下巴,嫌弃地说:“哼!这种酸杨桃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家的甜杨桃多得是,你要是认我做大哥,我明天可以一下子带好多个过来给你,我还可以带你到我家去摘。”
摔了她杨桃的人的人情,她才不要领,她只要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个杨桃。
她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愤地伸手去抢。
林质也不让她抢,将杨桃轻轻松松地举过头顶。
他举,她就跳。
她虽然灵活,一蹦能跳得很高,可她实在太瘦小了,跳起来的个头尚且只到林质的肩膀。
她就扯着林质的手,张了嘴就咬。
林质疼得一把将她推开,皱着眉头疼得直叫唤:“你是属狼的吗?”
她蹲坐在地上,心满意足地擦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