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道:“起先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还是一位年纪轻轻但医术极为高明的神医救了他,听说瑄郎快能下床走动了。”
周娘子想了想,她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她现在哄住了女儿,等以后他们见面时,她肯定会倔强地从他那问出实情。
“陆内侍上门时,我已经求遍云京旧故,他们都不愿意得罪韩家,我正打算写信送去临江求助。”她缓缓地开口,“听闻有客拜访,我很是惊讶地请人进来,见到是他就更吃惊了,而他的要求也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沈芷柔知道阿耶下狱后,家中处境定然艰难,可没想到沈家会孤立无援至此,韩御史大夫真是积威已久。
她感动地问:“瑄郎是来帮我们的,对吗?他提了什么要求?”
周娘子恩了一声,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回道:“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周昭仪。他要了一个死士,那人就是在韩府刺杀圣人的活口。”
沈芷柔偏头看向阿娘,满脸不可置信。
“那刺客竟真是我们家派的人...那韩家岂不是...”
“大娘你错了,我既把人给了他,那刺客便是他的人。是陆内侍自己策划了一出好戏,与沈家无关。而韩家不过是迎来了报应,不值得你同情。”周娘子的声音极轻。
沈芷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也是他故意交代刺客指认阿娘?他想把阿耶的事闹大,牵连周家不得不帮忙。”
周娘子轻抚了她的发顶,感慨道:“听说庚辰主动交代是我指使他时,我还没想明白这点,可等到裴公客气地派人接我去刑部,我才理解陆内侍的用意。”
沈芷柔眼前雾气骤起,胸口闷得发慌,她才知道他默默地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
她连忙倒了杯热茶捧着,呆看着杯口的热气慢慢升腾,好似心中翻涌的情绪能随之一同消散。
瑄郎为何这么狠心?就连两人的“最后一面”都要表现地那般客气疏离,不肯透露半点心迹。
不,她突然忆起,他那次离开时凝望自己的时间要比平常久一些,这就是他的告别吗?
她垂首呜咽,茶水的表面泛起了涟漪。
周娘子在她失态时起身走到了窗边赏景,当初她若能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情意是如此深重,她决不会劝郎君将大娘送入皇宫。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良久,沈芷柔平静下来,转头看向周娘子:“阿娘,你好像一直都在喊瑄郎‘陆内侍’?”
周娘子回首:“你觉得我该怎么称呼他?”
沈芷柔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瑄郎他都不惜以命帮我们沈家,阿娘就像从前那般待他……”
周娘子的脸上虽是笑着,但语气淡漠地止住了她的话:“从前我把他当女婿,可现在他配吗?”
沈芷柔面上僵住了,“阿娘...他配!我从头到尾只选过他,你不要在意他的身份好不好?”
周娘子反问道:“那你告诉我,大梁嫁娶最看重的一点是什么?大娘,你名字虽然带了一个‘柔’,但实际上性情很是刚烈,我知道劝不动你。可你心里要有数,我与你阿耶永远不会承认他这个女婿,我今日腆着脸抬举沈家一次,只有圣人才是沈家的大女婿。”
“出身...”沈芷柔语气低落,“阿娘,论起出身来,瑄郎他家的门第曾比我们高,阿耶当初还赞我们俩是好姻缘啊。”
周娘子思及过去陆沈两家交情时,面上闪过一丝怅然,但她的语气依旧坚定。
“你也知道那是曾经,现在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服侍我正经女婿的阉人,称他一声‘陆内侍’合情合理。而且就算我抛开贵贱之分不提,像他这种身体残缺之人,用来当解闷的情郎都不够格吧?”
沈芷柔松开了挽着阿娘的手,倒退了几步远离阿娘。
她面露悲伤:“阿娘,如果有的选,瑄郎他也不想当宦官。从世家子沦为宫廷内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