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鞋总是挤脚的(2 / 6)

小树枝纠缠住了她的长发,那发圈也不幸卷入了这场纷争;场面是混乱的,显然某人无助地挣扎过,最终却让这一团东西沦为一串死结。

这一天还没过去多久,哈维就又经历了一次眼前发黑。他往树上一靠,长出一口气,眼睛还盯着那个乱麻似的罪魁祸首。

“你稍等一下,”他没有给自己太多平复时间,也不等安娜说什么,“我那里有折叠梯。”

他返回诊所时看了安娜一眼,她脸色绯红,和他目光相对时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梯子很快在树旁立起,但双脚一离开地面,哈维便本能地感到一阵不适,不由得停下脚来,双手紧紧抓住梯子,在原处站定。

不至于,不至于,这梯子并没有多高,何况还有个人在等着你的帮助——振作一点!这不是丢人的时候。

他扬起头,看着安娜微微拱起的后背,不知她以这种憋屈的姿态呆了多久。责任心瞬间占了上风,他快速地出了一口气,三两步登到了安娜的高度,然后伸出右手拨弄着那团纠缠着的头发和发绳,像是在进行一项特殊的体检,只是左手还牢牢抓着梯子。

“这是怎么搞的?你爬树做什么?”他嘴里说出的话也和体检时如出一辙。

安娜想要藏起脸来,但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当鸵鸟:

“我看到了一只松鼠。”

“松鼠?”

“松鼠,”她声音小了下去,显然也清楚这个理由有多么傻气,“它钻进树上的洞里,过了一会儿又跑掉了,我想知道它是不是把过冬的粮食藏在了这个树洞里。”

哈维没有回答,或许是被手头那个结难住了,又或许是不知该对这个理由发表什么评论。

安娜窘得浑身发僵,只好试着说些什么:

“您知道这棵树上有松鼠吗?”

“我没有见过,我只知道这树上有个树洞。”

“是吗?您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不是离哈维太近,安娜肯定会给自己一拳,这种没话找话的问题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哈维倒是毫不介意,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严格来说,不算我发现的,是我看到您发现了它。”

“我?……”

“今年的彩蛋寻宝,您还记得吗?最后那颗彩蛋,我是看到您在树洞里找到了它,才知道树上是有树洞的。”

“啊……”

大概那个结实在棘手,也大概是一只手实在难以操作,哈维不再说话,只往安娜身旁又凑了凑。安娜浑身紧绷,感到他的呼吸隐隐吹在脖子上,不由得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裙摆。

“缠得……很死吗?”

“唔,”哈维闷哼一声,“头发缠进去了好多。”

安娜不由得呜咽了一声,既是心疼头发,也是觉得自己短时间内脱身无望。

“这样拽会痛吗?”

“不,没有。哦!这里痛。”

哈维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天气明明带点凉意,但他却被为难得前额冒汗。

“这结真的很难对付,”出于礼貌,哈维偏过身子,想看着安娜的眼睛,“要不我……”

专注力是医生的良好素质之一,哈维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一团死结上,竟没有分出一毫来注意安娜本人;直到他转向安娜的侧脸,他才发现安娜的耳根呈现出一种怎样的红色。

此时的场景真的有些像夏天时的体检,医生看着病人,满怀关心,略带责备,病人则内心忐忑,在不得不袒露实情时耳根发红;只是,此刻她发红的耳根,是否蕴含着和那时一样的感情呢?那抬起又迅速垂下的眼睛,讲述的还是那个夏天时的故事吗?

似乎有一缕迷迭香的气息从远处飘来。哈维直起身子,重新面对着她的后背:

“要不,我去取把剪刀来吧?我会尽量不剪到你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