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的思维太过跳跃,说出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我的意思是,您的年纪让您得以拥有丰富的经验来认识他人,但尚且不至于让这些丰富的经验成为偏见——当时我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后半句,所以就脱口而出了‘您还年轻’什么的,只是希望您能通过我的自白摆脱一些偏见,认识真正的我——如果那时太唐突了,我真的很抱歉。”
哈维感到有些脸红,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乔治家的一系列心理变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初确实是以某种偏见来猜测安娜的观点,现在猛地听到当事人的赞美,自然难免因为这种言过其实而感到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反倒是我要谢谢您的夸奖,”他有些含糊地说,然后清清嗓子,“不说我了,说回您吧,昨晚真的很危险,今后还请千万不要累着自己了,好吗?”
“我明白,我明白,谢谢您关心。”
“尤其是在矿井采矿这种工作,”哈维已经迅速进入医生的状态,此时的他虽然没有穿白大褂,但安娜仿佛又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玛鲁告诉我越往深处怪物越凶猛——太危险了,您不会还常去那里吧?”
安娜沉默了半秒钟,迅速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迅速移开视线:
“没有,并不常去。”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哈维笑了,笑里带着些胸有成竹:
“但我猜,春天的最后两三天,您一直在往山里跑?”
安娜抬起头,双眼大睁:
“这是怎么叫您知道的?是伊凡?不是?哦,难道医生在这方面真是无所不知的吗!”
哈维对自己起到的效果很满意,不动声色地扶扶眼镜:
“不管怎么说,您不必对医生撒谎。”
“但您一定不是从某项检查里看出来的——我不该说谎,我很抱歉,但您就告诉我吧,您是怎么知道的?”
安娜的身体微微前倾,显然真的十分好奇。哈维觉得自己有一点不厚道,但不多,于是他努力收敛起笑意,站直身子,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今后少去矿井,好吗?”
“那,您只能判断出我去了矿井,不知道我其他的行动,是吗?”安娜并不甘心放弃追问。
哈维点头:
“我不会过问您其他的活动,毕竟我的最终目的是希望您保持健康。”
“好吧,我明白了。”安娜下唇微微撅起,“说什么树灵通晓人心,医生大概才是通晓人心的角色。”
哈维忍不住笑出了声,坦白地说,他挺喜欢安娜的这个评价。
正当他打算继续说点什么时,一阵惊慌扑打翅膀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应声抬头,才发现天光已经发红,或许那只鸟儿正是被这天色的变化惊起?
“啊,都这个时候了,您是不是打算回农场?”
“噢!我都没注意时间,想不到能和您说了这么久。”
“我也是——我很高兴。”
“我也一样。”
哈维本以为,作为两个内向的人,他们的对话不会持续太久,最多是在医患公事之外拉上两句家常,但这次谈话的时间和内容确实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不过感觉不坏不是吗?愿意告诉医生自己的事情,这说明病人开始信任我了。他这么告诉自己,小胡子不自觉地上翘。
安娜觉得他的小胡子很有意思。
“那,回见?”
“回见,哈维医生,感谢您把我从诊室带到了这棵树下。”
“客气了,”哈维稍微放轻了声音,“我能感受到,它对您来说就像一位朋友。”
安娜再一次睁大了眼,但这一次,与其说她眼中的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
“哦,确实如此!”
朋友,朋友。
她看着那棵树笑了,然后,像对待一位多年的老友那样,她对着树干一拍——
哈维突然有些呆住,目光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