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国,乌胥。
太宰胡祥官复原位,搬回都城故居,府上张灯结彩,其乐融融,前来道贺者络绎不绝,热闹如逢佳节。
摆了三天的宴席,终于在这日黄昏后撤下。奴仆只见慈眉善目的家主在庭中悠闲赏着晚景,却不知他内心并无多少欢喜。
“是是非非,总躲不过,老了也不得清静。”胡祥望见余晖尽敛,暮色遮天,不禁有感而叹。
“小石,吩咐下去,今夜不见客,我屋里也无需伺候。大家操劳了几日,都早些休息去吧。”
“是,主子。”
胡祥笑了笑,转身回房,坐在案前看起卷宗来。
待到人定时分,夜色浓郁,外头仅有落叶轻响。
胡祥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放下竹简揉着眼,正要起身,忽然房门大开,一阵劲风扑灭了案上灯火。
笼中那只名为胡瑞的乌鸦猛然惊醒,一边扑棱一边怪声叫道:“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他无奈摇头,重新点好灯,将门关上,回身去哄爱鸟。
“好,爹爹知道啦,瑞儿乖,不要闹。”
看着鸟在笼子里安静下来,胡祥环顾四周,不见人影,有些烦躁地扬声说:“阁下若是不嫌梁上挤得慌,大可待老夫入睡,再下来松松筋骨。”
话音刚落,便有一鬼脸黑衣人跳到眼前,单膝跪地道:“见过昏鸦大人。”
胡祥瞅见此人的面具,嗤笑:“果然是鸮部的作风,就爱装神弄鬼。”
“说吧,找老夫何事?”
“主上有求于大人。”鬼面人从袖中取出帛书。
胡祥皱了皱眉:“看来苍鸮这小子是真的练功出了岔子,疯得不轻,他怎么不亲自来我跟前胡言乱语?”
“老夫才回乌胥不久,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倒好,急不可耐地添麻烦。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然我可要生气了。”他笑眯眯地接过绢帛,拿到灯下打开,阅罢,神色大变。
“这……这是姓韩的所写?!”
鬼面人低头回答:“非也。”
胡祥看了眼他,又将帛书右下角凑近明光细细端详。
那里有枚墨色飞鸟图腾,看起来与一般信件的标志并无差异。
“老夫不愿动怒,你最好说实话。”
“此乃主上亲笔所书,千真万确。”
“……”
胡祥置若罔闻,反复察看那图案,蓦地想起什么,大步走到楠木架前,打开鸟笼。
胡瑞听话地跳上主人掌心,嗅了嗅面前的锦帛,突然激烈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恭迎鬼鹓!恭迎主上!”
乌鸦绕着主人盘旋,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紧接着竟变为动听的少年声色,高呼道:“瑞儿祝爹爹福寿安康,喜乐绵长!”
胡祥目瞪口呆,继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狂笑不止,神情疯癫至极。
“哈哈哈哈!瑞儿?瑞儿是你吗?你回来看爹爹了?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爹爹,总要回来看看的……爹爹一直守着你,守着你呢!”
帛书飘落,被鬼面使者收回。
“大人既已看过,信便由我销毁。主上有言,此事乃他个人所求,帮与不帮全凭胡老意愿,任何人不得强迫。愿您官运亨通,身体康健。属下告退!”
胡祥仰起脑袋痴笑,跟着乱飞的乌鸦在屋子里打转,未理会使者的离去。
许久后,鸟儿飞累了,一头扎回笼中,他也才恢复神志,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自言自语。
“真是好多年没这样高兴了……恩公亲自相求,哪有不帮的理啊。”
“十月初,便是王上生辰。临江盛宴……可有好戏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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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还未升起,余粱山顶薄雾缭绕,朦胧天光依稀勾勒出崖边凉亭的轮廓与亭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