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黑暗中浮出人形轮廓。那人不入月光,看不清穿着与容颜,只见他矮身作揖,恭敬道:“鸮部袁清,见过少主。”
方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凭他执有师父的信物,撤下了少许戒备:“师父曾下令任何人不可私自与我联络,阁下是受他委派吗?”
“是的。”袁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此为离雀所书,从宣城发出即被萧治部下截获,因内容皆是隐鹓暗语,需交予鹰部解读。军中线人使计接手,抄录了一份秘密上报,而后属下得到首领手谕,将译文交到少主手中,请少主呈给虞王一阅。”
方羽奇怪:“离雀?新加入的那个离雀?师父为何要帮她?”
“她似乎是我们的人,但……属下也不清楚内情。”
“……我知道了。”方羽接过信,“辛苦阁下。”
袁清颔首,又从怀中拿出一叠被红丝锁绕的锦帛,两手捧着递到少年面前。
“还有这件东西,首领吩咐,将其一并交给虞王,告诉他,只有到了极端危急之时,方可打开。”
方羽脸色变了变,猜出了什么,郑重接下锦帛,作揖回礼。
“少主,虞国就快亡了,鹰部已经出动,”袁清又道,“属下来时,在余粱山附近发现他们的行迹,应该很快就会摸到这里,请您务必当心。”
“嗯,我会的。”方羽收起东西,“你快些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
“是。”
“等等……师父他……”
“首领这几日内息紊乱,在芒山闭关。不过很快便可恢复,少主不必担心。”
方羽抿了抿唇,嗫嚅道:“难道主上……”
“主上即将苏醒。”
“……原来如此,请代我向师父问安,让他务必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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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席卷北境,被烽烟熏怒的苍天翻腾滚滚黑云,偏使惊雷不至,暴雨不下,压着一片令人窒息的闷热与死寂,俯瞰焦黑残破的城池与伏尸千里的大地。
宣城粮草已尽,守军不足两千,城破只在朝夕。
但敌方亦伤亡不轻,不愿徒耗下去,转而集结兵力主攻国都。
宣城虽搏得喘息,奈何生机渺茫,俨然已成兵马踏过的一片废弃之地。
如今求援无用,只有自救。城外仅留少部分敌军监守,看似不足为惧,祝黎绞尽脑汁,欲兵行险招,不料噩耗突至,那群留守扬军竟即将挖通昌江南岸至曲水上游的沟渠。
原来暂解宣城之围,不过是将其作为要挟,逼迫虞王投降。与十年之前何其相似。
妘谦不降,则这虞北孤城,不日便要化作洪流吞没的死地。
血衣将军独登城楼,耳畔是饥苦百姓的声声哭嚎。
他面朝东南,遥望视线不可及的渚夷,感知那方同有一人,如自己这般万念俱灭,心灰意冷。
祝黎数着日子熬过三天,终于在这日黄昏,脱下一身战袍,踽踽走回府邸。
阴沉了多日的上天,在凉夜来临之际放晴。
府中侍从在战时被遣走,空荡荡的大宅中,只剩家主孑然一人。
他自嘲地笑笑,搬出木案摆在院里,上置最爱的那把梧桐木七弦琴。
白衣男子席地而坐,抬手抚着琴弦,勾指欲弹,却发现心中无曲,早不记得什么阳春白雪抑或高山流水。
无奈,只好先寻曲谱。他这样想着,还未起身,忽闻门前响动。
原是他来时失魂落魄,没有上锁。可这时看来,就像是……就像是特意等待着,谁人推开那道虚掩的院门。
现实印证着幻想,那抹丽影款款行入,好似携来一场故梦。
与往日不同的是,她的身上,从不曾着现在这般赤红的艳色。
卫灵停在助祝黎面前,容颜尽美,妆容盛极。
她终于如愿以偿,也全然再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模样。